一路回台,钟晚樱都没有说话。
今天的摄像和司机是周运勤和刘叔,见石磊如此,在车上跟他说了很多,可石磊还是气愤。
周运勤感叹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儿经历得多了你就知道了,我们也看不过去啊,看不过去有什么办法?最多能做的就是不收他的黑心钱罢了。”
《午间三十分》是经营性栏目,需要拉投资,节目属性又规定了他们所报道的东西正面要远远大于负面,所以即便是公众的发声者,他们有时候也不得不视而不见,沉默以对。
回到办公室,钟晚樱倒了杯茶,坐在电脑前开始写稿。
可来来回回删减的就是一段话,再也多敲不出一句赞美。
这样的事,她见过很多次了。
这是她年少时所憧憬的工作,可真正抛弃一切成为一名记者,却发现这个社会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有什么意义?
她钟晚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随波逐流又世俗的人?
正在这时,杨莎莎也外采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晚樱,你回来了啊?”
杨莎莎显得很高兴,“跟你说,今天我去那书局采访啊,刚好碰上毓心的签售会!毓心太有气质了!吶,新书,书局老板听说我看毓心的书,让我插了队拿到签名了!”
说着,她将书封展示给钟晚樱看。
那本书的书名叫做《盛宴之下》,红黑交替的封面,显得很有质感。
钟晚樱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而杨莎莎还在不停念叨,“我要四十多岁的时候能有毓心那气质就好了,她还那么有才,每次看她的书超级受鼓舞的!你要不要看?我看完借你啊。”
她扬了扬书,书的腰封脱落,恰巧掉在钟晚樱桌上。
腰封上用清刻本悦宋简体写着这样一行字,“不进围城,不飨盛宴,不辜负。”破折号后跟着加粗的作者名,毓心。
杨莎莎还想给钟晚樱安利这本书有多好多好,可钟晚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因为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本书里讲的是什么。
那个人最擅长用淡泊的口吻,远山近水说遍,去教人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不要被世俗拘束,不要被婚姻围困,不要害怕这个世界。
可事实上,她却总是教育自己的女儿,要遵从这个世界的法则,到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不要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这个世界啊,总是这么虚伪。
想到这,眼前写了一段的报道文稿更显刺眼。
钟晚樱心中升腾起一股燥郁之感,起身走向洗手间。
她掬了一捧水泼脸,冰冰凉凉一片,却也没能抚平内心的焦躁起伏。
出了洗手间,钟晚樱在门口停了几秒。石磊回台之后心情很不好,早早钻进了机房剪片子,想到这儿,她还是往机房的方向去了。
路过总控室的时候,机房调度王师傅正好从里边出来,见着钟晚樱便喊道,“晚樱啊。”
她回头,微微一顿,然后点头打招呼,“王老师好。”
王师傅端着杯茶,扬了扬下巴示意,“正好,你上次说的那个监控是吧,前两周的都导出来了,你来拿去看,看完我好删掉。”
钟晚樱一怔,回神之后忙应谢。
之前被人恶意删除采访视频的事,她一直没忘,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本身就不多,她不心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钟晚樱拿着硬盘进了机房。
石磊见她,仍是神色恹恹。
她拉开椅子径直坐下,将u盘接入一旁的传输电脑,将视频导入系统。
“这是季天阳采访视频丢失那天,机房的视频监控,你跟我一起看吧。”
听钟晚樱这么说,石磊似乎被转移了一点儿注意力,稍加犹豫,还是默认了钟晚樱的安排。
钟晚樱熟练地操作键盘鼠标,很快定位至当天下班之后的位置,她按下慢速快进,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机房。
那人随便找了台电脑,操作不过五分钟又关了离开,而时间正接近下午六点二十。
两人均是沉默。
石磊的脸甚至有些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他似是在仔细回想,越想脸色越白,说话断续,“钟姐,我知道了……她借过我手机,我记性不好,密码都写在备忘录里了,一定是这样……”
钟晚樱不说话。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看她平时也没个人说话,经常帮帮她,她……”
石磊看着屏幕喃喃自语,似是无法接受。
钟晚樱按下暂停,她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因为这个视频只是帮她确认事实而已。
她给石磊看,是在给他加深失望,是在给他今天的第二重打击,也是为了让他看清现实与想象的差距。
外面开始下雨,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覆,钟晚樱站在走廊落地窗前插兜,远眺雨幕,此刻要是有是有一支薄荷味的烟,她会很乐意点燃。
蓦然想起两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