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萧天航这样回答, “那时我在外省为官, 安安洗三礼正逢年节中,因而我才能回京参加, 在此之后我回到外省任上, 期间与步家有过书信往来,未曾听闻再添子嗣,随后我带领军民入山开荒, 与外面断了许久的联系, 而当我由山中出来时,京中所有寄与我的信件皆已被毁去,我也被关了数日接受朝廷派来的人员的盘问,直到那时我才知晓步家已经……”
燕九少爷从这番话中敏感地抓住了一个信息:“朝廷为何会不远千里派人去寻你进行盘问?你与步家究竟有何关系?”
萧天航慢慢地微仰起头,燕九少爷从他微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水光, 听得他湿哑着声音低沉地答他:“吾之亲妹, 是步星河的妻, 安安,是我的外甥女。”
燕九少爷一阵沉默,良久方道:“那么萧宸呢?他是谁的孩子?”
“宸儿是我由远房亲戚家中过继而来。”萧天航却如此作答。
燕九少爷并不相信他这话,但也知道关于萧宸的身世无法再从萧天航嘴里问出什么来,于是放过一边, 只是看向他道:“你可知……家姐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又是如何会被家父收养膝下的?你又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步家出事后,我亦受到了严密监视, 上头接连数年不允我回京, 直到后来风声渐平, 我才被允许回京探亲,而那时步家早已被移平,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知情人。”萧天航渐渐平复了情绪,淡声道,“我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和时间,才终于打听到当年是谁带了人去执行灭门之令的——然而却也没甚用处……至于安安是如何被燕子忱收养的,这一点我却也无从知晓,只是第一次在书院中见到安安,觉得她像极了她姑母小的时候……此后试探地问了问她胸口是否有朱砂痣,不成想竟然是真的……依我推测,想来安安是那带兵去步家灭门的某人尚存的那一点良心发现才救下来的。”
并不是。燕九少爷心道,如果姐姐是步星河的女儿,并且被大伯在带人灭门时所救,那么大伯更应该把她养在自己的膝下才对,杨姨娘母子三人是步星河二哥的妻儿,相比起来自然是步星河与大伯更亲近一些,便是收养也应是收养姐姐,而不是杨姨娘母子。
“您方才提到‘姑母’?”燕九少爷再一次抓住了萧天航话中的线头,“那该是家姐父族这边的人,而您是家姐母族的人,又是如何见过家姐姑母小时候的样貌?若我没记错,您应该是在蓐收区上的平民书院吧?”
萧天航深深地看了燕九少爷几眼,似乎在意外着这个小少年的聪明敏锐,半晌道:“萧家族中亦有人在京中做官,一次聚宴上请了不少官家,步家也在其中,我们家做为亲戚也应邀参加,我与星河便是在那一次的聚宴上结识的。星河这个人眼里,向来不分高低贵贱,因而后来才能力排众议迎娶了舍妹为妻……那次聚宴后他时常邀请我去他家中,他家中人,我自也都相熟,初见安安姑母时,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那几年我们互相走动频繁,自然记忆颇深。”
说到了样貌,燕九少爷心中忽动,问向萧天航:“这么说,家姐的相貌,与令妹相比更像步星河?”
“是的。”萧天航微微颔首。
“那么,步星河与我大伯,生得可像?”燕九少爷紧紧盯着萧天航。
萧天航迟滞了片刻,终于还是答道:“若说像,星河的面相与令尊倒更像一些,以至星河时常开玩笑地问步夫人,燕子忱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据闻当初燕子恪初见星河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敢问你可是令尊令堂的亲生骨肉?’旁人亦都觉惊奇,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竟七八分像,更竟还进了同一所书院,这在当时也是众人口中的一桩妙谈。”
燕九少爷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怪不得燕子忱要拿相貌为证——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就算姐姐与他只有个三分像,被他如此理直气壮地拿来做凭证,强大的气场造成强大的心理暗示,便是本来不很像也会觉得有些像了,更何况确实是有相像之处!
——所以就是这样了吗?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姐姐的身世——步星河的女儿,在家中遭遇灭门时被大伯保了下来,因为步星河和燕子忱长得更像些,所以被托付给了燕子忱抚养,又因为是故友之女,再兼之心怀愧疚,所以大伯才对她那样的好,好到连他的亲生女儿都因此嫉妒得发狂……
那么我呢?燕九少爷握紧了袖中的拳,我是谁的儿子?我从何处来?我的家在哪里?
自己和姐姐长得也像,同燕子忱亦有些相似之处,且……与他的血液并不相融,尽管姐姐说这不能做准,可这几率总会是一半一半的吧!萧天航无法确认步星河有几个孩子,不意味着就是没有,这件事——这件事只能去问燕子恪或是燕子忱,可这两个人若不想说,恐怕任谁也无法从他两个口中得到真相。
不,这世上还有至少一个人知道真相——杨姨娘,甚或燕三。
杨姨娘……“步家兄弟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何?”燕九少爷问萧天航。
“自是融洽。”萧天航看着他,“孩子,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