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的休学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下午起就不用再去书院,对此她其实还是觉得很遗憾的, 整个下午就窝在坐夏居里, 满府满院到处都是静悄悄一片,习惯了繁华热闹, 猛然回归宁静孤独, 果然还是有点心理落差。
怪不得前一世云端离开那片孤老的山林时, 走得头也不回。
一个人闲在家里,燕七也不是没有事做,先去半缘居从燕子恪的书架子上顺了好几本地理游记类的书,拿回坐夏居准备好好研究一下东关一带的风土人情, 看上一会儿书,拿了纸笔列上一阵出行要带的东西, 如果只她自己一个人走, 她大概一个包袱就足够了,如今要带着燕小九和崔小四, 一应生活用物就要细细打算着来,在尽量精简的基础上还要尽量周全。
及至要做晚饭的时候, 厨房的人便来请示下, 以前姐弟俩都要上学,晚饭基本上是厨房做啥就吃啥,如今她在家里闲着,厨房自是要她来拿主意。
“炸酱面吧。”燕七道。
就这么简单,菜都不用做了,吃来吃去,还是老百姓的家常饭最可口。
至晚间,燕子恪竟然下班挺早,跑到坐夏居来蹭吃蹭喝,燕七就问他:“几时可以学骑马?”
燕子恪转头和一枝道:“把给七小姐准备的马取来。”
“……‘取’这个字眼有待商榷。”燕七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预感成真,一枝果然“取”了马回来——怀里抱着一匹比哈士奇也大不了多少的小马就进屋了,在燕七面前放下,那小马立时的的嘚嘚的满屋疯跑着撒起欢儿来。
“……别闹啊……”燕七无语加无神,不想让学骑马也不必特意弄匹矮种马来啊……论耍赖她只服她大伯。
“果下马,高二尺,皇宫御贡,骏者有双脊骨,能负重凌高涉险,轻疾若飞。”她大伯还跟这儿解释呢。
“小九,你骑着它回房去吧。”燕七道。
燕九少爷:“……”
燕子恪:“它叫老马。”
燕七:……就憋起名了!给一匹小马起名叫老马这是人干事?!
燕七也不指望学骑马了,老马也没还给燕子恪,寄存到了燕四少爷的马厩里去。
吃罢饭,姐弟俩由燕子恪领着去了四季居上房,休学的事当然要支会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及燕大太太。
“教孩子射箭的是我一位老友,”燕子恪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对他爹妈撒谎,“性子乖僻,不喜与人交际,日常隐居世外,数年前曾因事到过京都一回,见着幼时的小七,便觉投缘,收了小七做徒弟,教习箭法,却不许小七对外人说起,故而也未向家中透露。”
燕老太爷是锦绣书院出来的老师,对女孩子学箭一事的看法也是相当开放的,何况骑射本就是国民运动,因而捻着胡须点头:“这是好事,寻常时可强身健体,非常时可保家护国。想当年,开国皇后吧啦吧啦吧啦……”
半个小时过去,燕子恪道:“然而我那位老友近日忽动了远游的心思,意欲将这有生之年尽付于大好河山,怕是不会再回原籍终老,只这一身射箭的本事总不能令之失传,前儿致信于我,有意将一生所学尽授予小七这个关门弟子,却因他不喜京都繁华,不肯入京教授,便与我商量,想令小七前去就他,学上个两三年,承了他的衣钵,他也就可了无牵挂了。我想着这是好事,便是去了也不影响什么,先在这边办个休学,那边也有教私塾的女先生,然若小七一个女孩儿自行前往终究不妥,不如让小九一并跟着,据说大儒郭子敬便同我那老友比邻而居,有这样难得的老先生单独教授小九,想来不但不会耽误学业,反而更有进益。”
老太爷想了半天大儒郭子敬是谁,到最后也没想起来,但琢磨着既然儿子说好,那就一定是不错的,因此也未多疑,掂度了一阵,最终点了头,和燕九少爷道:“切不可放纵了自己,一日三省己身,勤勉刻苦,吧啦吧啦吧啦……”
燕九少爷躬身应是。
燕老太太在旁边听着,待老太爷嘱咐完燕九少爷,招手将燕七叫到跟前,拉住燕七的手在脸上细细打量,末了叹了一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们姐弟两个,如今要去外头,千万当心身体,但凡觉得不好,就赶紧回家来,要时常往家里写信,莫让我和你们祖父惦念,在外头多吃些好的,该花的钱不要舍不得花……恪儿,”转头和燕子恪道,“去公中的账上支五百两银子,拿去钱庄里兑上四百九十两的银票,剩下的十两换成散碎的银子,俩孩子身上各装一些,包袱里装一些,”说着又转回头和燕七道,“先拿着花,看着快要不够时便写信回来要,切莫委屈着自己。”
五百两银差不多相当于十五万人民币的价值,老太太关键时刻也是大气得很。后头又把燕九少爷叫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千叮咛万嘱咐。
从四季居上房出来,又去了抱春居,和燕大太太打了个招呼,燕大太太虽是惊讶,却也没有多说,让人从自己账上亦取了四百两银子出来,“不敢和老太太平齐,减了一百两,且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只管往家里写信。”一边说着一边又让贡嬷嬷记着,明儿让针线房的人来给姐弟俩量身子,再细细地做上几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