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再次被敲响,是个陌生的男人,白露抹了一把眼泪,放下车窗,男人说:“女士,需要什么帮助吗?”
白露就是那时认识的老梁。
许久之后,白露想,命运是条闪闪发光的金色河流,翻江倒海的另一面,也许就是波光粼粼的希望之境。
白露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说:“谢谢,不用!”
老梁指了指后面的那辆破桑塔纳说:“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的车刚刚打不着火了,我急着去医院。我刚刚以为你身体出了毛病,你需要帮助,我给你叫辆救护车,然后我搭个顺风车……”
占便宜的白露见过,这么能占便宜的白露第一次见。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问:“你觉得我这状态方便送你去医院吗?”
“助人是快乐的源泉,你帮助了我,你就不那么悲伤了,是不是?我母亲摔倒住院了,在这打不到车!”
白露犹豫了一下,说:“那你上来吧!”
后来她给锦言讲这段时,锦言说:“你就不怕他是个骗子?”
白露倒是真没想过,她说:“那时,我死的心都有了,我还怕个骗子不成?”
送老梁到医院,老梁急匆匆塞了张名片给白露。白露看了一眼,还什么型材公司董事长,白露想想那辆被扔在路上打不着火的破桑塔纳,暗笑,这年头,脑袋没多大,名称
倒是有多大写多大。
老梁跑了几步又回来,白露问他有啥事,他说:“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下!”
“干嘛?这么点事也不用搞报恩那一套吧?”
老梁盯着白露说:“我猜你不会看着名片把我的电话存上,我给你打一个,一面之缘也算是缘,以后你再有难事,想哭,找不到人,可以找我!”
“你这么个董事长有空听陌生女人哭?”白露笑了:“赶紧走吧,你母亲还等着你呢!”
老梁不情不愿意地离开了。
白露又看了一眼那张名片:梁宜修。
一休,这名字!
白露把那张名片随手扔进了车门边的抽屉里。
周锦言给沈鹏程打电话:“晚上我订了家酒店,你带上林落雪,我们三个吃顿饭吧?”
沈鹏程大概是想说点什么的,周锦言没给他这个机会:“兰花小馆,晚六点。”
说完挂掉电话。
家里的阿姨低眉顺眼地问:“晚上还用炖鸡汤吗?”
“炖!”周锦言答得斩钉截铁,说完,她自己都有点被自己的生硬语气吓住了,她说:“以后先生每天都会回来住,他爱喝汤!”
锦言脑子里过着穿哪件衣裳,不能太隆重,太隆重了,给了林落雪的脸。但也不能太随便,太随便,真成了糟糠妻,被林落雪笑了去。
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
自然是沈鹏程打来的,他
说:“锦言……”
锦言不吭声,等着他说。
好半天,沈鹏程说:“我们这样相安无事不挺好吗?干嘛非要撕破脸……”
“沈先生,你觉得我们这样是好吗?好的是你吧?一妻一妾,你享着齐人之福……”
周锦言及时让自己打住了,她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那些话,仿佛是心里养了许久的小兔子,它们自己往出蹦。
“锦言,有什么事,跟我谈不行吗?干嘛非要落雪一起……会很尴尬!”
“我没什么可尴尬的。是她不敢来吗?”
沈鹏程又沉默了。
周锦言铁了心似地说:“这么多年了,你的那个女儿也都十几岁了吧?沈鹏程,你也够没种的,你若爱她,跟我离了,跟她结婚不就好了吗?”
打着电话,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也幸好是打着电话,不然,周锦言不敢保证自己情绪不失控。
这么多年,她不止一次跟可乐说,她觉得自己心理有些变态了。一个女人,这是什么时代了,怎么能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老公呢?
这回是沈鹏程先挂的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他回来了。脸上、身上全是倦意。
他让阿姨给他沏了杯茶,杯水倒进杯子里,他像是松了口气,慢慢吹着热茶,喝下去一口,氤氲的茶香里,他缓缓开了口,就仿佛她是个麻烦。
“锦言,我们
都到了这把年纪,没力气再打再闹了,所以,保持现状不好吗?”喝着滚烫的茶,他的话倒像是一杯温茶。
“哼!”锦言冷笑了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去换一身衣服,她还穿着纯棉的家居服,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个圆发髻,人恬静得如同一幅油画。
“当初跟我结婚时,你就是不情愿的,对吧?”
女人都是爱翻旧帐的,无论这事过去了多少年,都如同一颗压在十八层床垫下的蚕豆一样。
“锦言,我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吗?”
“在你那,什么是有意思的?你说说我听听!”锦言声音里的水气褪去,多了一层尖利。
话题还是断了。
两个人许多年都是这样,说不了两句话,话题就死在了那里,再没办法接上。
阿姨进来,问要不要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