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1 / 4)

上午十点,墨丘驱车前往医院。

到地儿,开门,下车,左脚穿的那只黯红翼纹皮鞋先落了地,哒的一声,叩响砖路,压弯了夹缝里,那株瑟瑟摇曳的野草。

紧接着,探出脑袋,赤红发色,被日头一晃,又像是橘色,嘴里哼哼着一段西语小调——“Quizas,Quizas,Quizas.”

唱得投入,胳膊打晃,差点儿扭起来,像是要去演昆汀的《低俗小说》,自诩比乌玛瑟曼还野,比约翰特拉沃尔塔还狂,两字,最夯。

直到路人疑惑的目光瞥来。

墨丘淡然收势,没再哼调,没再足蹈,提起保温桶,没事人似的,朝住院区走。

刚进院楼大门,手机轻震。

按接听,张妙丽关切的声音传来:“墨少,您那位‘朋友’没什么事吧?”

“害,缝了几针,估计还睡着呢。”

墨丘眉间松散,接着说:“倒没什么大事了,幸亏呢,我认识给他动手术的医生,临时加了个塞,一大早,给做的神经缝合。不然啊,他想等这种级别的医师动刀子,至少要排一个月。”

张妙丽感慨道:“您对他可真上心。”

“那可不。”墨丘往电梯间处走,“也不看看,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张妙丽哧哧轻笑:“当然看出来了,您和他啊,是要复合吧。”

“啊对。”墨丘敷衍地应付她,“我和他是要……”

这时,电梯降到一楼。

梯门轰轰朝两侧开,墨丘愣在原地,终于反应过来。

复合?什么玩意儿?

电话那头,张妙丽还在自顾自说:“像他那种男人,真是极品,长得真漂亮,又野又痞的,怪不得您喜欢呢。”

“……”

“不是。”墨丘没进电梯,转身,挑了个方便说话的地儿,难以置信问,“你认为,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你就别跟我不好意思了。”张妙丽摆出一副明白人模样,“圈里这种事还少吗?我又不是老古董,昨天沈谅被拉走,我还告诉他,那位帅哥是您的人,让他别不识好歹……”

“给我打住!”墨丘懊丧地抓了把头发,“他,我怎么可能跟他……”

张妙丽懵住:“啊,这……”

墨丘难得正经起来:“你听好了,老子是直的!之前那件事,叫试错!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乱跟人胡吣,以为我喜欢男的!”

张妙丽想起昨夜谭允文模棱两可的暗示,心里积着气,这个狗东西!

她慌忙又说:“是我误解了,您别生气。”

“我倒没什么事。”墨丘的语气有些发蔫,“要是被那位知道,就完了……”

张妙丽问:“那位是谁啊,脾气不怎么样,架子也挺大的。”

“KPLER知道吗?”墨丘叹气,跟她解释,“卖款游戏,就能让公司攥十几亿美元现金流的人,架子当然大。”

张妙丽惊呼:“天呐,我还以为KPLER的创始人是个秃头的IT男呢。”

“……”

KPLER之前的业务一直在海外。

原丛荆又厌恶镁光灯和媒体,行事低调,极少露面,除了业界那些比较有头脸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不跟你说了,挂了。”

墨丘耷眉臊眼的,撂下手机,放回兜里,瞧见电梯间不远处,好像有家属,要推病床进去。

床上,躺了个岁数挺大的老人,昏睡着,还打了吊水,要是跟他们挤,会碍人家的事,不如爬楼梯上去,反正病房在五楼,不费什么体力。

边爬楼,边想起跟张妙丽的跨服聊天。

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啊。

他跟原丛荆那狗东西,是纯正革命友谊,那事被他和谭允文知道后,原丛荆还欠欠儿地说过,就算他墨丘是个女的,他们之间,也天然存在着不同物种间的生殖隔离。

墨丘对这事,是反省过的。

觉得自己不算犯浑,他还年轻,只是在边界上探索探索,最后发现,取向还是直的而已。

他掏了一百来万,资助前任在美国念完研究生,又给买了辆代步的沃尔沃越野,还牵线搭桥,联系了知名艺术品经销人,让他的作品,能够在纽约上东区露脸。

也算仁至义尽了。

到五楼,发现原丛荆没在病房。

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倚着自动售货机,背微躬,低着头,在接电话,修长的右腿微微曲起,姿态有些懒倦,表情却很专注。

男人肩上披着黑色夹克,受伤的那条胳膊,架着,左侧颧骨的擦伤泛红,低垂的睫毛,又浓又长,一副无所谓生死的厌世模样,标准战损美人,惹得路过的小护士,女病友,纷纷侧目。

看见墨丘到了,原丛荆微微瞥眼,示意他帮忙,将刚买的零食从取货口拿出来。

墨丘啧了一声,弯腰,拉开塑料挡板,将那玩意儿捞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是包巧克力注心的小熊饼干,绿色包装,六柱体纸盒状,上边画的黄色考拉,闭起一只眼,调皮地wink着。

“……”

原丛荆这时撂下手机,淡淡垂眸,看向他手中的小熊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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