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摆放在了地上的声音,结合来的时候审神者手上并没有拿东西,小狐丸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审神者取下了她的面具。
接下来的声音他却分辨不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一堆东西中摸索着什么一样。
而后,审神者似乎俯下了身,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了过来,大概是在今剑的耳畔低语着。
“醒来吧,今剑。”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极为飘渺,像是一吹就会被揉成无数的碎片。“你向我承诺过,只要在此地呼唤你的名字,你就会醒来。”
她又呼唤了今剑好几声。
就像是努力回应着自己所做过的承诺,原本只有痛苦神色的稚嫩面庞上出现了挣扎的神情,审神者更加柔和地持续呼唤着。
好可怕啊。
好可怕啊。
好可怕。
从手腕到肩膀,从脚腕到大腿,从喉咙到背脊,全部都被由细针捆缚起来的针柱所贯穿,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哭泣,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着银光的尖针穿透身体,带出薄薄的一层血雾。眼前的景象时明时暗,有时候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却又硬生生被拉回来,仍然被固定在针柱上,除了继续承受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知道一直有人在旁边低语着,就像是在祈祷,一开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又变成了女人,然后又是老人,再是孩童……人的声音一直在变,他的痛苦却一直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在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让人能够落下泪的慈悲温柔的声音穿透了那些模糊的祈祷,真实而清晰地传入了今剑的耳朵。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到,主公大人那里!”被针柱贯穿的喉咙本该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硬是挣扎着呼喊出了声音,无法流下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
猛然睁开眼,已经不再是那片染着不祥红色的天空了,是本丸的天花板。
今剑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在一片月光依稀照亮的房间内,他看到了带着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噙着悲悯笑容的审神者。
嘴唇轻轻颤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等他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扑在审神者的怀里,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泪水的痕迹,喉咙里挤出的是无助而委屈的呜咽声。
那双手轻轻抚顺着自己的背脊,像是知道自己身上遭受的折磨一样,她避开了之前被针柱贯穿的位置,温和地安抚着他。
当今剑稍微平静下来了一点之后,他试着从审神者的怀抱里起身,却发现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连支撑起他都非常困难。审神者爱怜地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告诉他这只是梦境带来的暂时的副作用,不用担心。
“今晚今剑便由我来照拂吧。小狐丸,帮我收拾一下他的被褥。”今剑紧紧地揪着审神者胸前的衣襟,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不要自己一样,对此颇有些无奈的审神者只能麻烦小狐丸。
“好的,主人。”小狐丸当然不会拒绝审神者的拜托,他轻松地抱起了今剑的被褥,担忧地看了一眼仍然在低低哭泣的今剑之后默默地跟在审神者的身边。
鼻尖萦绕的沉香气息依然很浓重……嗯?
小狐丸怔然了一瞬,然后低笑自己的脑筋也不清楚了。
明明只有香气,哪来的血腥气呢。
不过……
他的视线落到了今剑的鬓边,那里正别着一朵他相当眼熟的白色花。
明明主人进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着这朵花。
“…………佛当雨法雨。充足求道者。”诵经的声音停止,审神者借着豆大的灯光看了看今剑,小天狗已经睡熟了,看起来平静而可爱,再没有被那噩梦所缠绕的苦痛了。伸手将小天狗伸出来的细细小腿收回被子里盖好,审神者将他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泪珠给拭干,然后吹灭了房内唯一的小油灯。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的手掐了一个法诀,于是,原本被她的灵力所隐藏的太刀便在房间内显出了它的模样。
“……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对着那把刀轻声说着。
原本未被唤醒的刀剑是不会对她有反应的,但是这把刀,却给出了回应。
缠绕在刀拵上的念珠,微微地颤动着。
一早醒来的小天狗并没有找到审神者的身影,行动灵巧敏捷的他穿好摆放在枕边的内番服,四处蹦蹦跳跳地寻找着主公大人的身影。
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但却不再记得具体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昨晚被审神者唤醒之后一直很没用地在她怀里哭鼻子。
如果让主公大人认为他很软弱,只是个会哭鼻子的胆小鬼就不好了!
今剑这么想着,充满活力地在本丸中穿梭着。
结果,却不知不觉地跑到了短刀们——再加一个萤丸,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地方。
“咦,今,今剑……你的头发边……主公大人也,也给你了?”怀抱着小老虎的五虎退一眼看到了今剑鬓边的白花,不会认错,正是那次梦魇缠身时审神者给予他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