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誓言消散在笛声与春雨间, 华光殿中倏尔是三五日过去。
廊前的雨落得缠绵,一连数日也未见一个完整的晴日。
李檀遂让侍女将庭院里被雨水打得微微有些发蔫的兰草搬进寝殿里来。
一则避雨,二则也在闲暇无事的候, 拿小银剪修剪兰草上的败叶。
今日亦是如此。
李檀才用过早膳,手里的一盆兰草还未修剪妥当, 便听得垂落的湘妃珠帘轻微一响。
清晨便出去的少年逾窗进来。
他将手里的青竹伞搁到窗外,信手掸掸肩上的斜雨,将手里带露的桃花捧到李檀面前。
“公主。”他笑着唤声, 自顾自地将快要开败的红白玉兰从霁红梅瓶里换下:“快暮春,庭院里的桃花也快要落尽。臣找好久,才找到这样一捧勉强能看的。”
“等再过几日,臣便去小池塘看看, 看那些菡萏含苞没有。”
李檀还剩后两三片黄叶未剪,视线便也依旧停留在眼前的兰草上,仅是明眸微弯, 轻轻应声:“十九,我让绿萝她们给你留早膳。还在小厨房里温着。”
十九却没挪步。
他到李檀的对侧坐落, 从兰草与桃花的缝隙里看她, 略想想,还是道:“臣在去小池塘的路上, 听见些消息。”
“与小王爷有关, 公主想听吗?”
李檀微怔。
她将手里的银剪放下, 重新转过脸来,略带些担忧地问他:“是阿兕闯什么祸?”
“应当不是祸事。”十九抬手, 顺势将兰草上的一枚黄叶摘, 放在指尖摆弄:“陛下龙体好转,近日里重新亲政。听闻今日早朝的候, 还与群臣商议,想让小王爷去宁武关随军历练,抵御外敌。”
“如今已经商定。想来大军启程就是这几日里的事。”
“怎么这样突然?”李檀迟疑:“阿兕才从沧州回来没几日。”
十九眼睫半垂,藏着眸底的思绪,语声里依旧带笑:“君心难测,这就不是臣能够知晓的。”
李檀黛眉微颦,明眸里渐渐染上忧虑。
当她心神不宁的候,对侧的少年轻笑着询问:“同一件事,关于臣的,公主想听吗?”
李檀抬起羽睫。
看见面前的少年眼尾微弯,似乎在笑。
她略想想,尝试着问道:“是什么样的事?”
十九抬起眼来。
他笑意暂敛,这般专注地看她的候,漆眸里透出几分罕有的认真:“臣想随小王爷同去宁武关。”
李檀羽睫轻颤。
军中是用人之际,她要是向阿兕举荐十九,阿兕即便再是不愿也会答应。
是——
她微侧过脸,轻声解释:“阿兕的脾气不好,即便是我举荐你,他恐怕……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十九轻弯笑眼,并不在意的模样。
“不用公主举荐。臣自行从军便好。”
他趁着李檀侧过脸的候,十分自然地在她身畔坐下,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就算不收军士,也总要军医的吧。”
“臣也以从军医做起,并不挑剔。”
李檀眼睫轻垂,良久没有出声。
好半晌,许是见十九不是与她玩笑,也没有收回方才的的意思,这才很轻地道:“宁武关的战事不是一夕之间能的……你这一去,少说也要两年。”
她轻皱皱眉,染着海棠红唇脂的双唇抿起:“等到两年后,兴许你已经忘记我。”
李檀向来温柔,说也是轻声细语,少有这般小女儿娇嗔的候。
十九轻怔,继而眼里的笑意漫开:“短短两年而已。臣的记性还不至于这般差。”
他说到这,语声略微放轻:“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后,臣也不会忘记公主。”
窗外雨声琅琅,檐下水流淙淙。
他的语声本会被这些天地间的嘈杂掩去,但他却忘记,他离李檀这般得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近得几乎呼吸交融。
因而李檀还是听见。
她的耳缘微微红:“怎么就说到那么久之后?”
“……哪里就要去那么久。”
十九托腮看她,轻轻笑声:“公主是舍不得臣吗?”
李檀双颊发烫,本能地抬眼觑向他。
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原本坐在她对侧的少年不知何已坐到她的身畔来。
连浓黑的发尾垂落在她刚修剪过的兰草叶子上,若是他托腮的手松开,抑或是略微低头,唇瓣便会吻过她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