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皇兄在说什么?”
皇兄问他:“你可还记得,前父皇赏下的佩玉。”
他颔首,随意将悬在腰间的佩玉解下:“诸位皇子皆。皇兄不也一块?”
皇兄轻笑,也将自己雕成白泽模样的佩玉取下他过目。
“确都。但,只你的,雕成了穷奇。”
穷奇,胤朝的图腾。
都说天家偏爱长子。而胤朝的皇帝,却似乎从不避讳地,偏心他的幼子。
临渊骤然自记忆中回神。
他眸色晦暗,紧咬住牙关,忍住颅内仍旧隐隐发作的痛意。
他想起了坠崖之前的事来。
那时,他遵从父皇的命令,来大玥与胤朝交界的边境处犒赏三军。
即将返程的时候,他的皇兄同样来此。
说母后担忧,让他前来接应一二。
他那时并未放在心上,直至当日午后,谢璟邀他去林中猎鹿。
密林之中,万箭齐发,想置他于死地。
少牙关紧咬,眸如寒潭。
已经拼好的穷奇玉佩,在他的掌中再度碎裂。
“临渊?”
隔着深浓夜色,他听见李羡鱼轻轻唤了他一声。
“公主。”
临渊本能地应了声。
回过视线,撞进一双清澈的杏花眸里。
李羡鱼正担忧地望着他,身子向他倾来,柔软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心上:“你怎么了?面色样的差,想起什么来了吗?”
临渊握着碎玉的长指收紧。
一个字到了唇畔,又被他生硬咽下。
他骤然想起,大玥与胤朝并非友邦。
若李羡鱼知道了他的身世,她而言,并不一件好事。
往后被揭出,通敌叛国的重罪。
辨无可辩。
于临渊重新将碎玉丢回匣中,低声道:“没。”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也徐徐收回指尖。
她没怀疑,只软声安慰他:“总会想起来的。”
她弯了弯眉毛,轻声道:“兴许,等过几日,吃了立冬的饺子,想起来了。”
临渊应了声。
她道:“臣要离开日。”
李羡鱼讶然:“要去买什么东西吗?”
临渊羽睫垂落,掩住眸底冷意。
自然,去他的皇兄准备一份大礼。
但他没说明,只向她保证道:“日后的立冬,臣会准时回来。”
李羡鱼也放下心来。
她从长案后站起身来,碰了碰自己因一直低头整理碎玉而些发酸的脖颈,莞尔道:“那我寝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临渊想了想,主动问她:“公主要听话本么?”
他顿了顿,道:“还好几本,没来得及念完。”
李羡鱼却些困倦了。
她摇头:“还不要了,你明日还要出宫的。”
说罢,她走进低垂的红帐里,换上寝衣,将自己团进锦被里,徐徐睡下。
阖眼的时候,她朦胧地想着——
等几本话本完的时候,再与临渊去街上买些新的回来吧。
既然他没想起自己的家来,那他还会在披香殿里住下去。
住好久好久,直到他们的三月期满,或者,她嫁到呼衍去的时候。
红帐低垂,烛影深深。
李羡鱼沉在自己的心绪中,安宁睡去。
*
翌日清晨,在李羡鱼醒转之前,临渊已离宫。
他并未在长街上游逛,而径自走到陋巷中,一家还未开张的杂货铺子前,抬手重重叩门。
里头旋即传来男不耐烦的嗓音:“谁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睡觉了!”
继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探出一张挂满不耐的肥胖脸孔,一张嘴还半张着,像还忍不住要再抱怨几句。
但视线落到临渊面上的时候,却如遭雷击般顿住。
“您,您——”
他卡壳了下,方如梦初醒:“您快往里边请!”
临渊抬步进去。
木门重新合拢。
临渊在狭的杂货铺里唤出他的本名:“侯文柏。”
像大玥与胤朝等国土接壤的邻国。
不安插些细作,如同在猛虎榻边憩。
如何能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