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有片刻的静默。
玄衣少隔一道半垂的红帐与她对视。薄唇紧抿, 垂落身侧的长指收紧,手中的请柬都被他握皱起。
李羡鱼羽睫轻眨,就当她以为临渊要拒绝的时候。
少偏过脸去, 红帐传来他低沉的语声:“去哪?”
李羡鱼笑起来,打开手里的糖罐, 拿出松子糖他:“去东宫呀。”
她拉着临渊长案旁坐下, 将手里的请柬拆开他看。
上头系着的红色的丝线被李羡鱼解开,而请柬里飘下一张薄薄的锦书,则被临渊顺势拿手中。
李羡鱼垂眼去看。
见其上详细记载了姜兄妹的喜好,与行走言谈上的一些习惯。
从锦书上看来, 对兄妹皆是今告老还乡的姜阁老的孙辈, 亦是姜的旁支,从小跟随父母徽州居住, 今九月随父入京祭祖, 十月便又要随姜阁老离京, 算上是玥京城昙花一现的生面孔, 既无什么人脉,也并无几个熟人。
只要不做什么格外出格的,引人注意的事, 想来并不会被人发觉。
李羡鱼弯眉, 轻声赞道:“皇兄想好周到,样应当便不会露馅了。”
临渊的视线则落那张打开的请柬上。
“两日申时, 东宫赴宴, 姜兄妹。”他念读一遍, 又看向那张锦书, 眉梢微抬:“姜兄妹?”
他皱眉:“公主为何不以自己的身份入席,而要扮作他人?”
李羡鱼红唇微启, 到齿畔,却又没了声音。
要是她以自己的身份入席,临渊便只能暗中跟着她。
临渊要是不现身,又怎么能让世子弟们过来相认呢?
毕竟场宴席的目的,原本便是为了帮临渊找到他的人。
只是如今事情还未有眉目,不好与临渊说起,以免他最终失望。
于是李羡鱼莞尔:“因为,我想与你一同入席呀。”
语声落下,临渊握着请柬的长指一顿。
他偏过脸来看她,又很快地挪过视线,只低声道:“公主开心便好。”
李羡鱼弯眉看他,又从糖罐里拿出一枚松子糖放进自己嘴里。
待松子的焦香与糖块的甜味一同漫开,她眉眼弯弯地道:“那便样说了。”
*
天边晚云烧尽,夜幕降下。
披香殿锦榻上,李羡鱼睡不大安稳,纤细的秀眉紧蹙着,眉心一层层地泌出汗来。
她沉自己的梦境里。
梦见提前到了两日的东宫小宴。
她与临渊扮作姜兄妹一同入席,连第一茬送上的八宝攒盒都还未来及打开,便有一对陌生的夫妇过来相认。
他们俯身与她道谢,说些日子多谢公主照拂。
临渊也将那串金铃还她,说祝她往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她站起身来,又被赶来看热闹的世子弟们团团围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对陌生夫妇把临渊带走。
众目睽睽下,她甚至都不能问一声,他的本名叫什么,还会不会回来。
当梦境里的少背影彻底消失视线尽头时,李羡鱼终于从梦境里惊醒。
她捂着心口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羽睫随着呼吸而轻轻颤抖。
好半晌,才伸手撩开了红帐,小声唤道:“临渊?”
殿内寂静,回应她的,唯有远处灯烛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临渊?”
李羡鱼又唤了一声,仍旧是没有回应。
临渊不殿内。
仿佛梦境成了真,那名总是跟她身侧的玄衣少,终于也像是春来时梅花上的雪露一般,日出之前,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李羡鱼轻摇了摇头,打消了个念头。
她想,临渊应当是暂且忙自己的事去了。
兴许一会便会回来。
李羡鱼没了睡意,披衣站起身来,就着长窗外透来的微弱月光行至窗畔。
窗外夜色静谧,凤凰树的树叶被夜风摇动,窗前投下一又一摇曳的影。
李羡鱼将手肘支窗楣上,托腮望着天穹上圆如白壁的明月。
今夜的披香殿似乎格外安静,细想来,应当是少了那名会她念本子的少。
李羡鱼想,迟早会有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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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当提前习惯才是。
李羡鱼般想着,心绪却始终不高。
她索性从长案上又拿了那罐松子糖过来,就着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