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默稍顷。 坐于长案尽头的少年微窒,半晌方抬眼看向她。 隔着案上米粥蒸起的朦朦白雾,少女在案几另一侧托腮望他。羽睫绒绒,杏眸殷殷。 “临渊,你应当会绣荷包的吧。”她秀眉弯弯,清澈的杏花眸里满是希冀:“你的身手这样好,拿得动那样重的长剑,绣出来的荷包,一定比旁人的都要好看。” 临渊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低声问:“公主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荷包以外的东西。 李羡鱼羽睫轻闪,顺着他的话往别处想了想。 可不知为何,思绪绕了一圈,却又落回方才小宫娥绣的那个荷包上去。 群青色的底布上绣着接天莲叶,色泽青碧,针脚细密,那样好看。 比月见绣给她的还要好看许多。 于是李羡鱼坚持:“我不想要别的东西。只想要荷包。” 她轻眨了眨眼:“我不多要,只要一个便好。” 少年默了良久,终是微侧过脸,错开她殷殷眸光。 他低声:“我不会绣荷包。” 李羡鱼轻愣一愣,却很快又重新弯眉笑起来。 “我教你呀。” “很简单的。你肯定一学便会。” 她说着,便重新执起银箸,笑着催促:“快将晚膳用了。等用完晚膳,我便将做荷包用的物件都寻出来。” 她满怀期待地想—— 若是从晚膳后便开始做荷包,那应当不出两三日,她便能用上临渊绣的荷包了。 * 一场晚膳很快用完。 李羡鱼从长案前起身,在箱笼里翻出绣棚、剪刀、针、线、炭笔等物件来。 荷包用的布料,她选的是一面月白色的雪缎。 月白色浅,方便以炭笔描画。而雪缎柔软,绣起来很是省力,正是初学刺绣最好的料子。 她这般想着,便弯眉将绣棚递过去:“绣布已经蒙好了,你现在往上面画花样子便好。” 她从小匣子里拿出支炭笔来,一同递与他:“这是炭笔,你想绣什么,便用它在绣布上画出相应的花样子来。” 临渊双眉紧蹙,没有伸手接过。 这次与李羡鱼教他六博时截然不同。 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都略感陌生。 尤其是李羡鱼递过来的那只绣棚,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李羡鱼见他犹疑,以为他是怕画错,便又轻声安慰他:“你放心画便好。即便是画错了也不打紧,这炭笔画的花样子,用清水一洗,便褪了色了。” 临渊一默,见李羡鱼已将炭笔与绣棚递到眼前,终是略一阖眼,艰难道:“我试一试。” 他将绣棚与炭笔接过去,只当做寻常的纸笔,便要往上落墨。 可炭笔不好着色,而雪缎极软,略一使力,便顺着绣棚往下陷落,令人不好着力。 几番试下,月白的雪缎上仍旧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李羡鱼在旁侧看着,轻声教他:“炭笔不是徽墨,着色需要用些力道的。你略微用些力道试试……” 她话至一半,便听见耳畔传来‘刺啦’一声脆响。 绣棚上的雪缎以临渊的炭笔为中心裂出一个洞来。 李羡鱼语声顿住,一双杏花眸讶然微睁。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在画花样子的时候,能将绣布给画出个洞来的。 临渊握着炭笔的长指微顿。 “抱歉。” 他并非有意。 李羡鱼回过神来,轻声安慰他:“许是这块布料在箱笼里放久了才会这样,我去换块新的。” 她起身,很快又从箱笼里翻出块同色的银缎来。 银缎顾名思义,是在织造时往里掺了银丝的布料,虽不如雪缎轻柔,却色泽光艳,又比雪缎坚固些许,不似那般容易撕裂。 她将绣棚蒙好,重新递与临渊,轻声叮嘱:“只比寻常写字,多一点力道便好。便像是素日里拿眉黛描眉一样,若是浓了便要重画,可是若是淡了,便多描几次便好。” 临渊低应,将绣棚接过。 他未曾描过眉,也不知描眉应当用什么力道。 只是一味地收着力,发觉难以着色后,方一寸寸细微地着力。 几经尝试,终于在一盏茶后,往银缎上画出了第一道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