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二刻,四方馆东侧一处街口,十几名西蜀宿卫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始至终都没人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街面。
宿卫军虽然拱卫台城,乃陛下直接掌控的兵马,可宿卫军也分三六九等,他们这些值守四方馆的,就是整个宿卫军中最松散,最悠闲的那一部分。
这些大多都是勋贵不出众的庶子与一些只是看着身高体长,实际上不堪一击的样子货组成的宿卫军,与那些值守城墙城门,看着就彪悍异常的宿卫军完全不是一码事。
甚至双方都互不统属,各有职权范围。
这么一支只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宿卫军,在值守时自然也是能偷懒就偷懒,坚决不会多干一分。
如今让他们全数散在外面,这些人求之不得,哪里会真的值守。
为首的什长也是西蜀勋贵的一名庶子。原本终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犬,实在败坏门风,于是便被打发来这里混吃等死,免得在外面惹了祸端。
他坐在一个马扎上不住地抖着腿,嘴里哼着乐师营妓唱的荤曲,时不时还摸出酒壶抿上一口,看上去好不快活。
上行下效,其余宿卫军自然也没有什么样子,都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聊,没人在意他们值守的地方会出现什么情况。
毕竟四方馆可是台城腹地,别说动刀兵,就是有人大晚上在城内喧哗几声,都算他长着十个脑袋八个胆。
十几人正闲聊着,突然有人大步从四方馆方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所有人,立刻去南陈使团住处。”
听到来人大声呼喊,他们这才发现,来得是往日一直跟在副将身旁的校尉。
什长听到后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校尉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虽说这什长与他平日里也没少去寻花问柳,可眼下也不是放松的时候,便一脚踹了上去。
“谁让你值守时饮酒的?就不怕掉了脑袋?”
什长并不知情,只道是校尉开玩笑,便笑着说道:“校尉,我们平日都是如此,怎的今日还能因为这个掉了脑袋呢?”
说着,他就晃了晃装着酒的水囊。
校尉却没有往日那副笑脸,只是冷笑着说道:“我告诉你,今夜出了大事,只要不怕死,那你就继续喝!”
说完,就扭头朝四方馆走去。
校尉的一番话加上突然吹来的一阵寒风让那名什长打了个寒颤,随后便清醒了不少。
他愣了片刻,连忙转身踢着自己身旁的士卒,让他们赶快列队赶去四方馆。
等他带着十几人来到四方馆时,南陈使者居住的院子门前已经站满了宿卫军,什长打眼一瞧,往日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军官们尽数在场,这说明,他们这一整支负责四方馆的宿卫军都被集结起来了。
宿卫军军官们站在队列最前方,可一个个脸都拉的老长。他们此刻都有些不太情愿,毕竟这大晚上寒风刺骨,只要不是非得值守,他们宁愿窝在营房里不出来。
距离南陈使者住处不远的地方,裴彻与宿卫军副将正站在一起。
裴彻极为平静,一旁的宿卫军副将却有些惶恐,可眼神中又带着些狠厉。
裴彻不理会内心有些矛盾的宿卫军副将,他指了指那些不知所以聚集在院门前的宿卫军问道:“这就是你麾下所有人?”
宿卫军副将连忙朝站在那里的校尉招手,校尉跑过来,副将连忙问道:“都到齐了吗?”
校尉看了一眼裴彻,压下心中好奇,抱拳道:“都齐了,三百人全都到了,连正在教坊司喝花酒的都被我带人拽回来了。”
宿卫军副将连说几声好,随后指了指裴彻对校尉说道:“这是北唐使者,左仆射裴彻裴相。”
校尉自然是认得的,可他现在一头雾水,毕竟他也清楚今夜发生了什么,可副将去了一趟北唐使团别院,出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搞得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副将要说些什么。
可这并不耽误他向裴彻行礼。
裴彻摆摆手,随后让身旁舌人递去了一个小袋,校尉接过袋子,隔着绸布,他都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一整袋极为圆润的珍珠,这些宝贝若是放在市面上,怎么也能换来不少北地的好马。
就连他这个恩荫出身的,都有些惊讶。
裴彻淡淡地说道:“今夜校尉带着兄弟们为我们捉住贼人,我们的一点敬意。”
话说到这,校尉如何还能不清楚,他在副将恨恨的眼神中将珠子收起来,又顺着舌人手指方向看着他们身后几个木箱。
“我们此来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些浮财,拿去给兄弟们买些好酒御寒。我别院中还存着前日采买的肉食,一并送去,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校尉此时看向裴彻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尊敬,连说话时都已经不自觉弓起了腰。
“我等职责所在,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裴彻点点头说道:“是南陈的使团策划了这次袭杀,虽说大半死士已经被我们的护卫击败,可还是有些人逃回了他们的住处,我们来此只为自保,这捉人的事情,还望副将多操心了。”
说着,裴彻就朝副将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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