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云蒸霞蔚,宫道两旁的桃花锦绣盛放。
恰逢中宫皇后沈蘅的千秋节宴,为显陛下待沈氏一族之恩宠,席面摆的极为阔绰,遍邀盛京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一同赴宴。
待宁沅携侍女揽星踏着香雪匆匆而来,遥遥望见宫院内浩浩汤汤的美人时,仍不禁感慨道:“……好多人啊。”
比起她的不情不愿,揽星则显得兴奋许多。
“今日皇后娘娘设宴,沈大人是她的亲弟弟,想必也会来!”
“……好晦气啊。”
听见沈砚之名,宁沅抿了抿唇,不禁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称他晦气,缘起于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两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还未产子时便已约定好,若是性别一致,则称兄弟姊妹,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
其实,高门子女的婚姻大多掺杂利益。
对于宁沅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没有什么所谓,嫁就嫁了,不求两心相知,但求互相扶持。
可坏就坏在对方是沈砚。
他看谁都是那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的臭脸。
即便他对自己情根深种,言语之间依然总不留情面,黑的到他嘴里都能变成白的,令宁沅很是讨厌。
可他偏生长了一副惑人皮相,俊美无双,瑰逸挺拔,惹盛京闺秀思慕万千。
因此,她身为沈砚的“未婚妻”,闲言碎语总是如影随形,还碍着这层身份,少了很多本该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桃花。
但她并不想嫁给这个臭脸怪。
她只想觅一个人品贵重,妥帖温柔的郎君。
故而每每宁国公谈及成婚一事,她都百般推诿。
揽星抬眸,见宁沅不知何时已经垮了小脸,忙劝慰道:“小姐,以您的家世样貌,怕是只有沈大人这样谪仙般的男子才配得上……哎,小姐你瞧,那不是沈大人吗?”
宁沅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隐约见一男子端坐在假山亭台拂茶。
他匿在竹林青影与袅袅茶烟之后,身着一袭白衫,周遭树青花红,在生机勃勃的色彩之间,简直素得令人刺眼。
她虽瞧不清楚那人容貌,可单凭这样云淡风轻却又气势夺人的侧影,便知确是沈砚无疑。
一来就看见他,待会儿准没好事。
她赶忙扯过揽星遮掩自己,低头往宫院走去。
亭台上,压弯枝桠的灿烂花簇从朱红宝顶倾泻至正在与阿姊叙话的沈砚身侧,簌落似雪。
他眉眼轻蹙,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宫道,淡漠的视线便锁在那道窈窕粉影上。
如今宁沅正乌发低垂,偷摸跟在女使身后,步子迈得细碎,似乎是在避着什么人。
不似高门闺秀,颇有些小家子气。
沈砚眸中不禁浮上些许嫌弃,笼了笼宽大袖袍,任由花瓣在身侧堆起一朵粉云。
沈皇后留意到他的目光,持杯掩了掩唇边轻笑,正色道:“我瞧沅沅出落得愈发娇美可人,性子也娴静温柔,与你十分般配。沈宁两家可早就定了亲,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沈砚把茶盏往矮桌上一搁,斩钉截铁地回绝:“她不合适。”
沈砚觉得他和宁沅的婚事极为荒谬。
彼时他们尚不知样貌,不知性情,双方父母更未考虑过家族今后兴衰,便匆匆定了亲。
如今想来,实在是短视之举。
他沈砚的妻子,不说聪慧,至少也得担得起端庄二字罢?
沈蘅悠悠打量一番身旁弟弟,见他修长手指轻飘飘搭在无瑕的白瓷茶盏上,不染情绪的视线仍垂落在山脚。
她唇边缓缓牵出一个笑,没再多说什么,怕无端扰了他的目光。
宁沅还未行至院门,便听见其间传来闺秀的娇笑之音。
“沈大人与宁沅不是早就定了亲?怎么她都及笄许久,沈家都没有要承办婚事之意?”
“听说是宁国公舍不得她这个发妻所生的独女,想要再多留些日子。”
当今陛下的妹妹昭徽公主撇了撇茶末,轻飘飘同众人闲话道:“什么啊……本宫曾偶听皇嫂叹过,是沈砚不愿娶她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往昭徽处看去。
只听她接着道:“世家联姻,本就因利而合,因利而散。她虽是宁国公长女,可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亲爹便也变成了后爹,没瞧见宁夫人只携了亲女赴宴,压根儿就没带她来吗?”
昭徽说罢,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一旁坐着的宁澧,皮笑肉不笑道:“就算沈家要与宁家联姻,怕也是该娶如今宁府的掌中明珠,宁二小姐罢。”
在座的闺秀鲜少能接触到皇亲国戚的秘事,听闻竟有姊妹相争一夫,心中更是难掩兴奋,一时间,院内尽是递来递去的八卦眼风。
沈蘅身旁的宫人颇贴心地同她添了杯茶,她捂着杯子调侃道:“难怪你不愿意早些入席,拉本宫躲到这亭中。合着是为了让本宫听这些。”
“你难道更中意宁澧吗?”
面上始终无波无澜的沈砚难得露出了一丝疑惑。
“宁澧是谁?没听说过。”
沅有芷兮澧有兰,宁澧,正是宁沅同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