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钟富明蹲在外面抽烟,在抽完了第五支烟之后,温慧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她轻轻将门上的卡扣扣上。
她这才进去多长时间,走廊上,已经堆满了一地的烟头。
钟富明还要再抽,温慧走过去,见他手上的烟盒给抢了过去,埋怨道:“你不要命了?抽那么多烟?”
钟富明眼巴巴地看着温慧抢过去的烟盒,笑道:“这不是无聊吗?”
温慧道:“无聊就拼命抽烟?你自己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吗?医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能再抽了。”
钟富明叹了一口气,“慧儿啊,我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讲过一件事。”
也不等温慧有什么反应,钟富明自顾自说了起来。
“在我老家,有一个叔叔,这个叔叔呢,年轻的时候,过得很苦,他老婆残疾,他又没什么文化,空有一身蛮力,就这样的家庭,他们生了六个儿子。”
“那哪里是六个儿子啊?那是六张吃饭的嘴啊,六只吞金兽啊。”
“既然生都生了,也没办法,总不能扔了吧,只能硬着头皮养呗。”
“一个男人,要养活一个残疾的老婆,还要养六个儿子,自己又没什么正经工作,想想都头疼。”
“但是好在男人有的是力气,不过虽然有力气,也不是铁打的。”
“他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个人种二十亩地,农忙的时候,像个机器人一样,根本没有停歇的机会。”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但是抽的也不是我们常抽的盒装烟,而是手卷烟。”
“因为手卷烟便宜啊,一包盒装烟的钱,能买一斤烟丝,一斤烟丝,能卷很多的手卷烟,可以让他抽很长的时间。”
“每当他觉得自己扛不住的时候啊,就会来上一支手卷烟。”
“手卷烟,仿佛不是烟,而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抽一支,能瞬间消除疲劳,浑身充满力量。”
“用游戏里的术语,那手卷烟,就是能量药水,补充能量药水之后,便能满血复活。”
“一个人,养六个小孩,一个残疾的妻子,他的肩膀上,仿佛扛了一座大山。”
“但幸运的是,他扛下来了。”
“我奶奶经常感慨,她活了一辈子了,见过无数的人间疾苦,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么辛苦的人。”
“六个儿子在他的庇护之下,很快长大了,他们都很有出息,每一个人,都赚了不少的钱。”
“那个叔叔,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但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严重透支了身体,才六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七八十一样。”
“他的那六个儿子出息了,都不让他继续干活,小时候,他是他们遮风挡雨的港湾,现在,该轮到他们替他遮风挡雨了。”
“叔叔很是开心,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他也很听儿子们的话,儿子们给他买了很多的补品给他补身子,他吃不惯那些补品,但是也吃了。”
“儿子们让他改掉以前的坏习惯,将那些旧的东西都扔了,换成新的,他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最后也扔了。”
“但是有一点,他像个顽童一样,坚决不听儿子们的。”
“儿子们让他把烟戒了,烟,不是个好东西,他抽了一辈子手卷烟了,肺早就被抽黑了,再继续抽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要出问题。”
“但是叔叔怎么可能戒得掉他的手卷烟呢?那些年,他是靠什么走过来的,是靠意志吗?他没读过什么书,根本不知道意志力是个什么东西,还是靠他强壮的身体?可是再强壮的身体,那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都不是。”
“而是他口袋里那一支支手卷烟。”
“那一支支手卷烟,对他来说,就是希望,就是他最好的伙伴。”
“每当累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掏出一支手卷烟,点上,坐在田埂上,吹着清凉的风,尽情地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只有这短暂的时刻,这个世界才是属于他的。”
“他可以在这个短暂的时刻,忘记所有的烦恼,才能让他感受到快乐,他才是他自己,而不是六个儿子的父亲,残疾妻子的丈夫。”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人能为自己而活呢?”
“所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时刻,即便那个时刻是很短暂的,是一件很幸运且重要的事。”
“叔叔虽然不用再像年轻时候那么拼,他甚至不用干活,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但是他真正想要的,是衣食无忧吗?”
“他那几个儿子们不管,反正就是不允许他再抽手卷烟了,美曰其名,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叔叔不听,偷着抽,他们就请保姆盯着他。”
“从那以后,叔叔再也没有抽上一支手卷烟。”
“半年之后,叔叔就离世了。”
“你说,叔叔的那几个儿子,是对叔叔好呢,还是对叔叔不好呢?”
“他们为了叔叔的健康着想,让他戒烟,那半年,叔叔郁郁寡欢,他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他甚至觉得,这半年,是他人生中过得最艰难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