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
宴席散去,本该是夜深人静安寝时分,霍府却灯火通明,哄哄闹闹。
“贱人!”霍霆大动肝火,用力将休书扔朝霍母脸上,“你竟鬼迷心窍为霍家酿成如此大祸!你我夫妻缘分已尽,带上休书给我滚出霍家,永远不许出现在长安城,否则休怪我杀了你!”
霍母本被仆妇架回房中休息了,迷迷糊糊时,又被另外几名凶悍的仆妇从床榻上拖拽起身,直接当着满府下人的面被押进霍家祠堂。
一府主母遭受这等羞辱,换作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早就无颜自戕了。
可霍母不同,她看到霍霆阴沉的脸色,本想如以往一样痛哭流涕辩驳两句,谁料霍霆这回竟直接把休书都写好了,半分余地都没给她留。
霍腾和霍素持见父亲动了真格,纷纷下跪抱住其母,痛声求饶:
“还请父亲原谅母亲一时之失!”
“父亲,您看在母亲为霍家操持中馈多年、为您生儿育女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她方才喝醉了才如此胆大妄为的。”
霍腾气得双唇发紫发抖:“醉酒?她当众羞辱天子一事我尚可信她是喝酒喝坏了脑子,大不了明日提着她的脑袋进宫赔罪!可她让你现身于人前一事便是蓄意为之!这个家谁才是家主,你们想造反不成?”
霍腾忙自证道:“儿不敢,但儿与母亲不忍见持妹饱受相思之苦,故出此下策。事实证明,陛下心中还有持妹一席之地,我们没有赌错。”
霍霆一脚踢朝霍腾身上:“蠢货,我们不顾先帝诏令偷梁换柱保下你妹妹,已是大逆不道之举。你们不低调行事夹着尾巴做人就罢了,竟敢大摇大摆告诉所有人她没死。我才告诉了晚绛,霍家会全力扶持她,你们后脚就献上素持,这是存心要让我和她离心啊,你们要她怎么看待我这个言而无信的叔叔?”
他又看向霍素持:“相思之苦?我看是你舍不下荣华富贵吧,真是个不长心的东西。是个人都瞧得出天子如今与你阿姊感情深厚,哪有你能介入的份?先帝在时,宫中那些煎熬难耐的日子还没让你长记性么。”
“为父给你安排的路你不走,好好的世家正妻你不当,非要上赶着进宫伏低做小,学着你母亲谄媚讨好摇尾乞怜那一套,一辈子都是奴颜媚骨,你真是丢尽我霍霆的脸。”
“你们母女连心,我姑且看在你的份上饶她一命。霍沅,明天一早把夫人送回河东老家,让她永远不要回长安了,眼不见为净。”
父亲终于不打算休妻了,母亲的未来也保住了,可他字字句句都在杀人诛心。
霍素持张大了嘴,哑口无言,很快哭得痛心泣血起来。
她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他待霍家所有女眷都不冷不热、不甚亲近,唯独对她有几分特别,只因为她是他的长女,是他全力培养的希望。
他身为一个严父,教训她时从来没骂得这么不堪入耳过,今日却用母亲来骂她。
霍腾听得甚不是滋味,母亲出身寒微又如何?那可是他和霍素持的生母,父亲怎能这么说呢。
他向霍霆坦言,试图以理服人:“父亲又如何保证,阿绛妹妹与我们霍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您就不怕今日扶持了她,待来日她做上太后临朝称制,便过河拆桥,把咱们霍家给一举消亡了吗?”
霍霆:“她可没你这么蠢,真坐到那个位置了,她会不清楚是外戚扶持才能让她母仪天下?消亡,有你这么个平庸无能的大哥在,她能护住我们霍家不沦为寒门就不错了。”
在父亲眼中,他的所有儿女当真都一无是处,都比不过伯父的女儿?到底谁才是他的子嗣?
霍腾咬紧后槽牙:“父亲,儿就与您实话实说吧,我看过她泰和元年的来信。那时她就在信中一心向着当今陛下,要与咱们霍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她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扶持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怎可能好过扶持您的亲生血脉?”
“素持又有何处比她差?我们与她再亲,终究不是伯父那一脉,她是可以念及您的长辈身份与您交心,那我们余下之人呢?我理解您的苦心,可宫中只要多一个霍家女,我们霍家就会多一分胜算。”
霍霆气得血气上涌到头顶,险些站不住:“你、你竟敢偷看我书房机密。”
霍素持见时机成熟,果断立誓道:“大哥所言有理,父亲,您再信儿最后一回,陛下已经答应接儿入宫,儿日后必会与阿姊和睦相处、绝不生嫌隙。儿若敢残害阿姊,定不得好死。儿知道您一心为了霍家,可大哥和我又何尝不是?还请父亲再行考虑吧。”
此话一出,霍霆果然沉默多时。
霍素持渐渐止住了哭泣,等候霍霆的决断。
她这么真挚又狠毒的誓言都立下了,不怕他不信。
霍霆想对一双儿女说的话还有很多。
可看着这二人鼠目寸光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霍霆痛心疾首,“你长大了,想走自己选的路,不想走我安排好的路,为父不拦你了。你要想清楚,这条路最终后果会如何可不是为父能决定的,其中代价,你要自己承受住了。”
霍素持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