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众妙负手立在门前,头顶是高悬的匾额,上书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宁远侯府。
她静静看着两顶花轿,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许是看穿了两位新娘的挣扎,她正色道:“我乃道门当世第一传人,红白撞煞于我而言不过随手抹除之癣屑,尔等皆是凡人,又该如何应对?”
花轿内没有回应。
两位新郎笑得十分讥讽,根本不把方众妙的话当回事。
方众妙语重心长地说道:“为了几个银子就拿你们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二位新娘真的要嫁给这种人吗?如此的贪婪自私,愚蠢短视,岂可托付终生?”
路人纷纷哄笑附和,都觉得方众妙说得有理。要钱不要命的人,嫁他作甚?
两位新郎被激怒,不由面红耳赤。
林子雨大声反驳:“方夫人,我们已经说了给你让路,是你自己不走!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坏我婚事,岂是道门正统所为?”
另一个新郎冷哼:“邪门歪道,其心可诛!”
方众妙并不理会二人,只盯着两个花轿,极为郑重地说道:“二位新娘,可想好了?装着两具凶尸的棺材若从你们迎亲的队伍中间过去,煞气必会冲天而起,喜事瞬间变成惨事。死的人一只手恐怕数不过来。我奉劝你们赶紧走,不要白白葬送性命。”
郭书瑜慌得不行,一把扯掉盖头,掀开帘子缝隙,急切地看向茶馆二楼。
纪念晴朝着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口型开合,无声劝说: “不要信她的鬼话,没事的。你家夫君难道会害你吗?”
郭书瑜想到林子雨种种的温柔体贴,又想到他巴巴送来的两千五百两压箱底的银子,害怕的情绪顿时消散。
站在茶馆二楼的纪念晴无声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回头。”
是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定了林郎便要与他携手白头。
郭书瑜彻底安下心来,朝纪念晴微微颔首,盖上盖头。
她的嫂嫂一直随行在喜轿旁。
这位倒是有几分见识,掀开窗户帘子,悄悄问:“书瑜,我们回去吧。我觉得这事邪门得很,另外找个吉时再发嫁或许好些。”
郭书瑜坚定拒绝:“我不回,宁远侯府的人自己不过去,又不是我们不让路。”
嫂嫂劝说不动,不由唉声叹气。
方众妙又等了片刻,见花轿里没有动静,便转身对余氏族人们说道:“把小孩子全都送回府。”
王安贞立刻命丫鬟婆子把小孩抱走。
余江川和余沧澜将怀中的两块牌位交给余飞虎和一个族叔。
方众妙又道:“属虎的,属鼠的,属马的,一律回避。”
送葬队伍中走出许多人,安安静静往宁远侯府的大门里走。
方众妙扫去一眼,点出十几个男男女女:“你、你、你、你、你……回府。你们阳气弱,煞气一冲,必死无疑。”
这些人脸色一白,立刻往府中跑去。
三次削减人员,送葬的队伍顿时少了一大半。
见少夫人如此慎重,余氏族人全都提起一颗心。这条铺满红绸红花的路,必是一条极凶险的路。
她的举动也惹得路人议论纷纷。
“真会撞煞啊?”
“有几个孩子已经被煞气冲到,刚才你没看见?”
“瞎说,明明是被炮仗吓到的。”
“反正我是没见过撞煞。我今儿要见识见识!”
好奇心驱使之下,路人竟然越聚越多。
两位新郎静静看着方众妙做出一系列安排,嘴角皆挂着嘲讽的笑容。他们坚定地认为撞煞是无稽之谈,这笔银子赚起来毫无风险。
钱同山看见方众妙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越发恐慌。
他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将军说道:“要不我们进茶楼吧?这里不大安全。”
将军是个果决的人,立刻颔首:“这顿茶水我请。”
钱同山连忙摆手:“您客气,您客气,我请我请。”
二人相偕进入茶馆,钱渲不情不愿跟上去。
方众妙幽深难测的眸光扫过十六个抬棺者的脸,这些人纷纷绷紧头皮,显露出微微恐惧的神色。
片刻后,她抬起手臂朝前一摆,淡淡吩咐:“走吧,出发。”
她竟然绕到两口棺材中间缓步而行,这需要多大胆量?
路人见了纷纷哗然。
“等等!”一道清亮女声从一顶花轿中传来。
方众妙停步,抬手,整支送葬的队伍随之停下。
花轿的帘子猛地被掀开,新娘大步走出来,扯落盖头,露出一张染着怒气的娇艳脸庞。
她高声质问:“姓李的,你到底有没有收人家银子?”
新郎满脸委屈,“我没有!我冤枉啊!”
新娘见他目光闪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尖声叱骂:“骗子,你果然拿了人家银子!”
另一顶花轿内,郭书瑜捂着嘴得意地偷笑。还是她家夫君最好,什么事都不瞒着她,得了大笔银子立刻送过来给她添妆,唯恐她出嫁这日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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