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街的杀手亦步亦趋地伴行着方众妙。
四周是喧嚣人声,暗处是浓烈杀机,有人袖中藏着毒钩,有人发间插着钢针,有人腰后别着短刀,有人鞋底藏着利刃。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窥探,一道道森冷的目光闪烁。
烈阳炙烤大地,空气受热蒸腾,御街的温度却仿佛骤降至寒冬。
龙图咂咂嘴,用腹语说道:“主上,点子扎手!”
方众妙信步前行,仿若未闻。
齐修左右扫视,神情凝重。
杀手越来越多,路上的普通行人似乎也有所察觉,正渐渐散去。摆摊的提早收摊,叫卖的没了声音,嬉闹追打的孩童被满脸恐惧的父母强行拖走。
夏日炎炎,齐修却出了一身冷汗。护着赵璋从开封府逃往临安府的路上,他都没遇到过这样大的阵仗。
今日的御街不亚于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场。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加,而己方只有六人。
暗处或许还有龙图的属下,但数量肯定及不上这些细作。
连续数十年的渗透,这块国土已经算不上大周人的大周。这里处处都是妖魔鬼怪,强盗贼寇!
卫英彦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一个不慎,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二次生命就会葬送此处。
少夫人实在是胆大妄为。
黛石的指尖正微微颤抖,强烈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刺得她皮肤生疼。
余双霜握紧齐修的手,怯怯地喊了一声干爹。
齐修忽然站定,回头看向方众妙说道:“不走了,你去那家名为醉玲珑的胭脂铺逛一逛,尽量拖延时间,我去军营走一趟,带一队飞羽卫来接你。”
方众妙挑眉问道:“这家胭脂铺有什么说头吗?”
齐修:“那是大长公主的铺子,没人敢在里面动手。”
方众妙没有记忆,不知道大长公主有何威能,竟可以镇住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但她没问,也不打算听从齐修的建议。
心声呢喃道:【这种时候,我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三个铜板抛上半空,被她白皙手背精准接住。
心声忽而一笑,轻快无比地飘过半空:【需卦,酒食贞吉,以中正也。得此卦象,虽九死犹有一生。天子用“酒食”,非为食也,行祭祀之礼也。】
方众妙眸光微转,心中已有定数。
【尚礼,重祭,奉天子,这不就是那帮文臣最拿手的活儿嘛?崇明街乃文臣大儒聚居之所,往崇明街去,必然会有生机。】
想罢,方众妙果断下令:“不停留,加快脚步去崇明街。”
四周全是杀手,就连皇室宗亲开设的几家铺子都预感到大事不妙,慌慌张张地装上木板门,准备提早打烊。事态之紧急,由此可见一斑。
但没有人质疑方众妙的决定。大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方众妙幽深的眸光扫过齐修等人的脸,神色有些莫测。
崇明街本就临近御街,众人拐了一弯,看见前方立着一座牌楼,楼上挂着匾额,上书——崇明街三字。
杀手们依旧紧跟不辍,人数又有增加。甚至于就连那些高鼻深目,胡须虬结,脸上明显带着蛮夷特征的暗探都出现了。
为了绞杀方众妙一个小小妇人,这群妖魔鬼怪真是下了血本。
齐修左右扫视,发现生路都被堵死,竟也开始怀疑方众妙的判断。今日之举实在是太鲁莽!没想到方众妙也有失算的时候!
“去哪儿?”齐修语气紧绷地问。
方众妙没有犹豫:“去文人最常去的酒肆。”
齐修沉声道,“不远,左拐就到。”
然而,不等他带路,前面跑来一个汗流浃背的太监,手中拿着一块诏令,急急说道:“九千岁,陛下有重要的政务想要与您商讨,您快随奴才进宫去吧,莫让陛下久等!”
此时此刻,齐修忽然想到了兄长头七那日的情景。也是在那一天,赵璋忽然将他支走,害得齐渊落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
眼下,这些魑魅魍魉故技重施,又来害方众妙,齐修只觉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他疾步奔走,伸出手去掐那太监的脖颈。偏在此时,方众妙已越过他,拐向左边的岔路,来到一座挂满画卷和字幅的酒肆前。
三个铜板抛上半空,方众妙用手背接住,垂眸一看,顿时轻笑。
心声慵懒闲适地飘过:【泰卦,万无一失。】
齐修甩开太监走上前,往那酒肆里一看,心下顿时大定。你说巧不巧,这群饮酒作乐的文人之中竟坐着四明史氏的嫡长孙史正卿。
史家一门二王,三宰四相,五尚书,七十二进士,满朝文武,半出其族。
他们在南方根深叶茂,拥有土地无数,还豢养着大批私军,掌控一部分盐铁经营权,财力非常雄厚,实乃力压真龙的地方豪强。
史正卿本已经考上状元,却因不满大周腐败不堪的吏治,选择辞官归隐。他万事不管,祖父和父亲也因病重无力承担政务,史家就渐渐淡出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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