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正,人请回来了。” 暗吏一进门便将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拽了进来,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请,可手下的动作却丝毫说不上温柔,那大夫被拽进门的时候甚至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脚,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可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他却一个字都没敢抱怨,只敢拱手求饶:“各位好汉,是要讨盘缠吗?我给,我给,别杀我,我家里还有……” “老丈莫惊。” 薛京一抬手,将那些恶鬼般瞪视着大夫的暗吏挥退,语气平和冷清,“请你来不过是想问几句话。” 明明他看着比旁人要讲理,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可被这么看着的时候,那大夫身上却莫名的发冷,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的都竖了起来。 他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您只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听说你前几日和人抱怨过,说遇见了一群没病装病的外地人,此事是真是假?” 大夫当时只是因为被骂了庸医,气不过才随口抱怨了几句,万万没想到会因此被人找上门来,他悔不当初,连连解释:“好汉饶命,我当时没说别的,我连骂人都没有啊……” “我问的是,”薛京謦欬一声,语气放慢了一些,一字一顿道,“是真是假。” 明明他连语调都没有提高半分,可那大夫还是被惊得一抖,立刻闭了嘴,甚至因为动作太急,还咬了下舌头。 他再不敢说废话:“是,是有这件事。” “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就是在云来客栈给那姑娘看的病,看完我就走了。” “云来客栈……” 薛京重复一声,眼神一瞥,便立刻有暗吏会意的起身走了,不过一刻钟,店小二便被带了过来,说起那一女三男的客人,店小二眼神古怪:“记得,记得。” 当时那三个男人都挤在那姑娘屋子里,一看就知道是要苟合,他既鄙夷又垂涎,也就多了几分注意。 “他们去了哪里?” 店小二眼珠子一转:“您可是问对人了,当时大堂里来了好些客人,都忙不过来,也就是小人心细,还注意着外头……” 说到这里,他适时停了下来,看着薛京搓了搓手。 打从清明司建立至今,暗吏还是没见过哪个不要脑袋地敢跟他们要钱,眼底当即泛起寒光。 薛京却抬了抬手,暗吏冷哼一声,却还是丢了个钱袋子过去,小二连忙接住,察觉到那沉甸甸的重量眼睛都直了,打从萧家逐渐势大,青州百姓就越发穷苦,他这样的小伙计已经许久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他压下心里的激动,忙不迭开口:“他们往千乘郡去了,小人看得真真的,绝对不会出错!” 千乘郡? 众人立刻会意,谁准备干粮的,谁饲喂马匹的,不必吩咐便各司其职。 薛京却没动,目光又落在了店小二身上:“今日之事,他日若是有旁人问起……” 店小二连忙摇头:“您放心,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薛京这才起身,似是要走。 店小二也顾不上看他,忙不迭拽开钱袋子,一点银光映入眼帘,这里头竟然不是铜钱而是银子。 那女人的姘头也太有钱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来问,他可以要更多…… 他激动得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喉间就骤然一凉,他茫然地抬手想摸一下,身体却轰然倒地。 薛京掏出帕子,慢慢擦干净了刀身:“我想了想,还是死人更可靠。” 那大夫目睹了一场凶案,被惊得浑身哆嗦,尖叫着跑走了,暗吏询问地看过来,薛京却摇了摇头。 他还算有识人之明,这店小二是个实打实的小人,不可信,可那大夫经了这一遭杀鸡儆猴,以后应该会死死闭上嘴。 “起程,去千乘郡。” 他随手一抛,染了血的帕子飘然落下,盖住了店小二死不瞑目的脸。 “这千乘郡怎么穷成这幅样子,什么都买不到。” 谢鸣出去转了一趟,手里只提着一些零碎东西,看着颇有些凄惨。 “当然穷了,你们这些当官的把东西都抢没了,我们不穷谁穷?” 有人搭了句话,话里透着浓浓的怨气。 谢鸣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叫孙二狗的男人,他受不了对方这阴阳怪气的,很想和他干一仗,却被谢淮安拦了下来。 “别生事,现在给二姑娘治病才是最紧要的。” “那这群土匪也没说什么时候治病啊……咱们明里暗里都催了好几回了。” 说着话,两人齐齐透过低矮的院墙,看向正在院子里磨药粉的大当家。 “你的人好像又准备催我了。” 对方有所察觉般低语了一句,目光一转,看向的却是在廊下晒太阳的谢蕴,见她一副安逸模样,眉梢不由一挑,“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急。” 谢蕴倒是真的从来没催过她,从昨天在这地方住下来后,她就一次都没问过要怎么救她。 “大当家说笑了,我的命我自然是着急的。”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无法遮掩的虚弱,“但你是大夫,你不肯动手,我催又有什么用。” 大当家眼神微微一闪,随即重新低下头开始研磨手里的药粉,片刻后才没头没脑道:“我姓唐,唐停。” 谢蕴从善如流:“唐姑娘。” 唐停将手里的药粉收起来,倒了些什么汁水进去,一边搅拌一边开口:“你催的确没有用,你虽然答应了我的条件,但在没做出成绩之前,我不会救你。” 谢蕴往声音来处歪了下头:“你着实不必如此担忧,想让萧家离开青州,并不算很难的事情。” 唐停搅拌着的手顿住,她眼底闪过惊疑不定,萧家对青州而言是庞然大物,早在她记事起就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