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一会儿,王槐听到皇帝叫他,赶紧摸了摸嘴角的口水,扶着头顶的烟墩帽凑上前。
大殿中央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李稷脸上看不出表情,忽然勾唇一笑。
“七月五日,随朕下江南。”
王槐眼睛一亮,眯眼笑着道。
“恭喜皇上,如愿以偿。”
这事朝上那群老臣意见不合,分成两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什么皇帝下江南是体察民情,历代惯例,又有人说是劳民伤财,非明君所为。
总之,以御史台那帮人为首闹了许久。
这下终于敲定了,下江南的日子也定了,可算是了却了皇帝的一桩烦心事。
皇帝心情好了,他当差才会好过,宫里才能一片和气,天下人也自然安居乐业了。
正巧裕王也回京了,这宫里一下子有两件喜事。
“皇上,裕王殿下一早进宫到慈宁宫拜见太后,太后大喜,留殿下在宫中小住,奴才已经差内务府的人前去打扫永寿堂了。”
“你倒是做事麻利。”
李稷淡淡一笑,显然对裕王回京的事情,没有太过于欣喜。
王槐听不出皇帝的话是褒还是贬,一时走神了,给皇帝倒茶,滚烫的茶水洒在自己的手背上。
手一哆嗦,咚的一声,茶壶倒在桌子上。
王槐扑通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空气静止了两秒,他觉得自己是死到临头了,竟殿前失仪,洒了茶水。
“你袖子里藏的什么?”
森寒的声音迫降在头顶。
王槐听着这冷冷的声,一摸衣袖,想起是在路上捡的那封信。
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把信封递到皇帝眼前。
“皇上,这信是奴才在宫道上捡的,大概是翊坤宫的黎儿丢的。”
他如实相告,这信他还没打开过,但猜到可能是黎儿的家信,就私自揣起来打算晚些时候不当值的时候还给她。
“翊坤宫?”
李稷揉了揉晴明穴,背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低语。
他倒是处理政事,忙的忘了,昨儿承诺今日要去看她的。
“是,皇上,她是步贵人的贴身宫女。”
王槐一边说,一边低头眼眸中含着笑意。
几日不见,黎儿发髻上别着黄色绢花,愈发衬得人更好看了。
“你笑什么?”
李稷睁眼看到他这副嘴脸,不快地问道。
“回皇上,奴才奴才笑了吗?”
王槐笑而不自知,畏畏缩缩地小声答道。
李稷看了看他手里的信,眼神晦暗不明,扫视他的头顶,命令的口吻。
“把信打开,读给朕听。”
他怀疑翊坤宫迫不及待对王槐下手了。
就像之前崔丽华让琴音引诱王槐为其所用一样,步霁更聪明,给这个叫黎儿的支的招更管用,竟真叫她被王槐瞧上了。
这封信,极有可能就是故意掉的。
他倒要看看,里头写的什么。
王槐见皇帝没有责怪他殿前失仪的事情,赶紧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来。
打开半湿的信封,好在里面的纸条没被茶水浸湿,字迹完好无损。
“这,这”
他眼睛睁大,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李稷抬起手打了一下他的帽檐,厉声命令。
“念。”
王槐盯着纸条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李稷不解,勾了勾手,让他把东西递上来。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薄薄的纸条,上面是几个不堪入目的大字,他大手一挥,把纸条扔在桌子上。
“故弄玄虚。”
王槐附和道。
“是,奴才也觉得诧异。”
李稷扫一眼桌子上的纸条,似是想到什么,又伸手摸起来攥在手心里,凤眸一眯。
“步霁现在何处?”
他不以为一个宫女会整出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情,勾着人的心思。
这纸条上的话,步霁这个当主子的,肯定能看懂。
他倒想听她说说,什么叫只需二两。
是她宫里的人不值钱,还是她不值钱。
“回皇上,嘉贵妃邀步贵人一同到影娥池赏玩,这会儿估计还没回翊坤宫呢。”
“跟朕过去。”
“是,皇上。”
影娥池畔,烛光熠熠。
“先帝在位的时候开凿此池,是为了赏月色的,池旁建望鹄台,以观月影映于池中,并令太监们乘舟以弄月影。”
“到了咱们皇帝登基,这里倒是荒废了。”
“本宫觉得可惜,特地邀诸位姐妹一同到此地游玩。”
崔丽华站在池边,满头的金钗点翠,身着轻便的青黄色纱裙宫装,抹胸做了特别的花样设计,向上延展至锁骨,平添几分韵味。
宫女和太监们都站得远,手里举着长柄的仪仗扇。
只有妃嫔凑堆站在前面,望着池里的一簇簇的莲蓬和芦苇。
慎嫔手持长枪,翻了个白眼,看来得回去做一个木头耳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