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皇帝的怒火就没下去过。
总有刁民想要私吞本该属于朝廷的财产。
前有河州刘家,已经被满门抄斩。
谢家富得流油,发现铁矿竟也不上报,这些人一个个贪得无厌。
皇帝丝毫不觉得,掠夺这些家族的财产有什么不对,他想要,这些家族就该主动给才是。
上次的桂花局,哪怕他和楚润雪把杨家和谢家一起算计进去了,甚至弄得杨家家破人亡,皇帝也不觉得有何愧疚。
他认为自己分别宠幸了谢贵人和杨嫔一次,便算是对她们以及他们家族的安抚了。
不过眼下,皇帝愤怒归愤怒,心底却还有一丝欢喜,若是谢氏一族犯罪证据确凿,那么就可以抄了谢氏一族。
再也不用担心国库空虚。
楚润雪算得上立下大功。
皇帝表面上震怒,实则内心欢喜地等着殷绍去拿人。
楚合意没有吱声。
从她看到那纸“告密信”的一瞬间,她就知道楚润雪的胃口不小,不只是想要扳倒镇北侯府,收入她囊中,还要扳倒谢家,充盈国库,在皇帝跟前立下大功。
楚合意回想了下,前世谢家就是此时彻底倒下的,谢凛吐血昏迷一个月,醒来彻底变天了。
如今再看,时间上是吻合的。
原来这就是谢凛被下毒昏睡一个月的原因,前世此事之后,他身体每况愈下。
可那是前世,今生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润雪把谢家拉入战局,只会把她自己玩死。
因此,伯母做假证,她并不着急。
反而还对伯母笑了下,「你如此溺爱孩子,不惜为她在皇帝跟前撒谎,只会把她害得更惨。」
楚合意安静地等待。
皇帝累了,去内室歇一会儿,剩下朝臣们在紫宸殿上议论纷纷。
基本上都在说谢家胆大包天,如此富贵还敢跟朝廷对着干,简直找死。
有人幸灾乐祸:“谢家富贵太久,却不知取舍,是该让出位置,让旁的家族多点机会了。”
楚合意发现,今日的御史大人温庭慎格外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别的朝臣也注意到了。
喻子晋主动喊他:“温大人对于谢家所为有何看法?”
温庭慎嘴巴厉害,最喜欢弹劾官员了,喻子晋这样一问,就是想听温庭慎把谢家贬得体无完肤,落到如今下场,咎由自取。
结果温庭慎瞥他一眼,“喻大人这话问的,实在奇怪。我能有什么看法?谢家若真的被抄全部财产,难道还能落到我手中不成?”
又道:“皇上按照大启律法办事,喻大人认为我该有什么看法?”
喻子晋:“……”
就不该和这厮讲话!
紫宸殿内热热闹闹,唯有楚家人还在跪着,只等着谢家人被押入宫中,再一道审问,而后下最后的判决。
却说谢家的确出了大事,从早上开始,就仿佛被乌云笼罩,气氛紧张,人人战战兢兢。
老夫人在屋子里落泪,吉嬷嬷唉声叹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今早上老夫人照旧熬了药,亲自送到谢凛的屋子,看着他喝下去。
她们才离开没多久,望山就来说,谢凛喝完药之后吐血陷入昏迷。
请了府医来看,府医直摇头。
老夫人又让人去外头请其他大夫,一个个唉声叹气,束手无策,都让准备后事。
“原先还好好的,怎会忽然这般严重?”老夫人抹着眼泪问。
“三爷原本就身子虚弱,冷天更是难熬,虽然此时冬日已过,但春天才刚刚来到,春寒料峭的,三爷的身子已经到了尽头,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大夫还说:“许多身子衰败的人,往往熬不过冬天,熬过冬天的也都在初春离开了。”
老夫人垂泪不止,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痛,心痛谢凛年纪轻轻就倒下了,也心痛老夫人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悲苦。
老夫人实在不忍心再看昏睡过去、脸色煞白的谢凛,只叮嘱望山:“好生看着你们三爷,莫要叫旁人打扰他。”便回自己院子屋中了。
很快,人人都知晓,谢家家主经过一个寒冬,身体衰败不堪,吃过药之后吐了一大口血,彻底陷入昏迷,恐时日无多。
而无人得知,此时此刻,谢凛的院子,被守得严严实实,全是谢凛昔日训练出来的人,每个人都很忠心,但凡有一只老鼠靠近,都能第一时间把消息递给他。
在众人退去之后,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的谢凛,掀开狭长的眸子,缓缓坐起来。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今日没有阳光,云层厚重,整片天空好似被灰色的无形大网给笼罩。
“三爷,假人已经准备好了。”望山从屏风后面,拿出一个稻草扎的假人,假人面上戴着灰白色面具,栩栩如生。
谢凛从床上下来,把衣服换了,回头时看到望山已经将稻草人放置他病床上,面朝里侧,可以看到如墨的长发洒在枕头上。
望山再把帘帐放下,里面的人就看不真切了,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
谢凛带着望山,从密道里离开。
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