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带头建立作坊,并且招揽北境将士的家人做工的告示,很快贴满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桂花落满枝头的时节,本该凄冷清凉的盛京城,却因为这个消息,热闹纷繁。
“尤嫂子,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村子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唯有尤家很沉寂。
听到外边的呼唤声,尤嫂子只觉得苦涩,如今对她尤家来说,还有什么好事呢?
她年少丧夫,一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奈何老大去北境战场了,听闻此战是死战,老大或许不会再归来,为此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更糟糕的是,二儿子病重半年,无钱医治。
而她还有年迈的婆母需要赡养。
前不久媒婆上门,给她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说媒,这个年龄说媒倒也不算早,可对方是要把她女儿说到富贵人家去做小妾。
那位老爷已经六十岁,妻妾成群,她女儿若入府了,便是第七个姨太太,还说什么这是他们尤家的大喜事,会给他们很大一笔银子。
她当时就把媒婆给打出去了。
结果今儿一早,女儿却跪在她的面前,哭着求她把她送到那老爷面前去,得到的银子可以给二哥治病。
尤嫂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女儿给哭碎了。
现在又有人在院子外头喊着说有大好事,尤嫂子出门的时候手里拿了扫帚,心里盘算着,若是还有人来说服她卖女儿,她定要把人给打出去,不管对方是谁。
从院子外头风风火火走进来的是隔壁家的陈嫂子,平日里对他们很是关照。
但此时此刻,尤嫂子还是满心戒备。
陈嫂子直接进来拉住她的手,比她还激动似的:“你家老二有得救了,你家三儿也不必送去有钱人家糟蹋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尤嫂子率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她顿时激动道:“北境之战胜利了?我大儿回来了?”
“确实和你家老大有关。朝廷出了个告示,说要出银子招揽女子到作坊做工,有工钱拿的。而且只有北境战士的亲人,才有这样的机会。”
尤嫂子愣了愣,确实是好事。
村里人一年到头就是种田种地或者喂一些鸡鸭下蛋赚银子,粮食种出来之后还得上税,留在手头的不剩下多少,一年到头能吃饱饭就算不错的。
女子倒是可以做些女红去换取银子,可种田地之余哪里还有闲暇?更何况家里人穿的衣服鞋子都是要自己动手做的。
女子在外头能够挣银子的门路少之又少,否则也不会有人家因为吃不上饭,将女儿卖身青楼了,也不会出现卖身葬父、葬母的情况了。
陈嫂子道:“我把告示撕下来给你带回来了。回头你就让你家三儿带着这告示去工坊里做工,我帮你问过了,比其他地方的工钱还要高呢,一个月有四两银子的工钱,还管吃管住。”
尤嫂子只觉得不可置信,拿着那张告示的手都在颤抖。
她也知晓现在外头的工钱,一个月在一两到二两银子之间,那都还是壮劳力的工钱。
倒是富贵人家的体面丫鬟,每个月月银可以有二两,那已经是很好的了。
可是现在这告示却说,去那个工坊做事,可以有四两的月银!
尤嫂子潸然泪下。
“该不会有人骗咱们的吧?”
“谁敢借着朝廷的名声欺骗咱们啊?工钱这么高,主要是家里有男儿在北境作战呢。没有男儿在北境作战的,都不能去呢。而且一家只能安排一个女子去做工。”
尤嫂子紧紧捏着告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对她家来说,当真是及时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有救了,她家老二和老三都有救了。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大启大大小小的地方。
对于不很着急用钱的人家来说,是锦上添花。
而对于像尤嫂子这样的人家来说,却是雪中送炭,是救命消息。
有人喜极而泣,溺于水中多日终于得救,长久的心酸有了出口,于是放声大哭,如尤嫂子。
有人嚎啕不止,身处黑暗却总也抓不到光明,于是纠缠不休,大骂出声,如苗家娘子。
她虽然没有公婆要赡养,但她夫君是个赌鬼,尤其是儿子上战场之后,越发嗜赌成性。
为了赌资,夫君已经卖掉一个女儿,她要阻止却被打得头破血流。
卖掉大女儿拿到的银子,已经输光。
他开始盘算着卖掉小女儿,苗家娘子敢怒不敢言,如今朝廷有这样好的事情,她想若是能够轮到自己,她就悄悄带着女儿跑了。
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够让自己和女儿有口饭吃。
可是这件事虽然与将士有关,但是却只与北境将士有关,偏偏她的儿子戍守的是西边!
“朝廷为何只照顾北境将士的家人?只有北境将士才是大启将士吗?西边将士就不是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公平!!”苗家娘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邻里邻外都知晓她家情况,心疼她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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