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天宫
寒冬腊月里,十万里大山被冰雪覆盖,唯有血月崖顶因有温泉,常年不冻。
每到这个时候,大月国的人就从山下进入云雾天宫内,靠着天宫内铺设的炎火石,渡过漫长的寒冬,等到来年雪化了,再回到血月崖的山林内,继续过着农耕的日子。
今年的冬天过的比任何一年都要漫长。
也许是因为月牙儿不在身边的缘故。大月国的国主拆开中洲来的密信,看着密信里关于月牙儿一路的事迹。
最新的一封密信是半月前发出的,小孤山上的那盏新月灯已经点燃,月牙儿终于问到了十八年前的往事。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想知道这些年,她爹为何不来看望她。
此次下山,她本意就是想寻父的吧。
国主坐在云雾天宫内的窗前,看着窗外的万丈深渊和云雾缭绕,微微闭眼,那些尘封的记忆开始被点亮,犹如山谷内的星光,一点点地从幽暗的角落浮现。
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应当是她继任国主之前,下山行医开始吧。
二十年前,她入世下山,以游医的身份行走在九洲大地,那时候的九洲对于她来说,是一片未知的领域,是山外山,海外海的神秘国度。
她从南疆一路行至江南,在姑苏城内租了一间店铺,开起了药铺,做了一名女游医。此时的中洲,女子行医并不多见,病患大多讳疾忌医,尤其是深闺女子。
整整一个月,她的药铺无人问津。
六月里,姑苏城内满湖的荷花盛开,渔民们外出打鱼,采莲女们开始唱着清丽婉约的小调,相伴着一起去采莲蓬,大街小巷都在卖着新鲜的莲蓬。
这是她在大月国吃不到的新鲜物。
她梦里的生活就是这般,吃着莼菜和肥美的鲈鱼,采着莲蓬,阅遍天下医书,然后行医救人,积德行善一生,等到她白发苍苍的时候,街头的小女娘和小郎君们都会仰着笑脸,热情地喊她一声“月婵奶奶”。
只是这样的生活被两位盛京来的世家子弟打破。时隔多年,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故人的模样,只依稀记得,那人一袭湛蓝锦袍,玉冠束发,站在画舫上言笑晏晏的模样。
只是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被时间冲刷走,此刻她的心底只是一片漠然。
千金楼内,萧承业倒了一杯茶,闻着茶叶的清香,低声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和当时的晋国公世子秋言喻一起南下江南避暑。
秋言喻的夫人当时怀了身孕,受不得盛京的酷热,想去江南避暑,那时我和秋言喻交好,又慕名江南的旖旎风光,便结伴同游,在六月的盛夏里,遇见你阿娘。
那时候你阿娘和一群采莲女摇着小舟,从藕塘深处回来,别的采莲女采了一船的莲蓬回来卖,你阿娘却采了满船的荷叶,和湖面上的野菜。
她素衣素颜,粉黛不施,鬓发间只带了一朵紫藤花,抱着满怀的荷叶,像是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女,我跟秋言喻本是去画舫听曲,见到你阿娘的瞬间,只觉得以前所见的美人尽数黯淡无光。”
萧承业想起往事,满眼都是追忆,犹记得当时初见时的惊鸿一瞥,那一群采莲女中,她最淡然如菊,身上自带荷叶的清香和药香,面对着无数的爱慕和艳羡的目光,处之泰然,好似她天生就该如此万众瞩目。
明歌见萧承业陷入回忆里,满眼都是惊艳和遗憾,没有催,静静地喝了一口温凉的茶水。
他们大月国祖上是皇族宗亲血脉,容貌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阿娘生的温柔美貌,气质如菊,她也只继承了阿娘的七分美貌。
萧承业回过神来,看向明歌,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可能都是我一家之言,多少带有个人色彩,女娘自己斟酌。
萧府和当时的晋国公府比邻而居,我跟秋言喻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更甚兄弟。当时我是个鳏夫,第一任夫人病逝五年一直未续弦。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见到你阿娘之后,我就十分的心动,想着若是你阿娘没有嫁娶,就托媒人上门去说亲。
就算你阿娘是采莲女,我也要娶进门。
秋言喻就派人去打听你阿娘的身份,得知她行医至姑苏,开了一间药铺,后面我们便以求医问药的名头上门,认识了你阿娘。”
明歌抬眼看向他,问道:“萧伯,你和秋言喻来姑苏城,是否隐姓埋名?”
萧承业点头:“确实,秋言喻不想身份暴露,说江南的大小百官若是来见他,会影响到他夫人的身孕,所以我们一直都谎称是盛京来的富商。
只是那时候我以为秋言喻是为了替我说媒,时常去见月婵,结果没有想到姑苏城内渐渐传出流言,说盛京来的秋郎君和月小娘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时常约着游湖,一起喝酒赏月,一起行医救人。
当时我一听就急了,上门去质问秋言喻,秋言喻对着我发誓说绝无此事,还拉着我喝酒哭诉,说家中有悍妻,岳丈拿着沧州军的军权给女儿撑腰,他过的属实苦闷……”
说起陈年往事,萧承业就恨的牙痒,那时候他丝毫没有疑心秋言喻,以为他真的是因为家中的悍妻焦头烂额,又因为忌惮沧州军,不敢在外纳妾养外室,更不敢追求月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