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哥虽然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他毕竟这次找鄢黎过来是希望她家退亲，如果被眼前这个男人把村里人都招来了，可能这亲就真退不了了。
于是王家大哥双手推在胸前，比划着说：“我想办法帮你去借书，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成交！”得逞的章宇喜滋滋地双手插兜要走，在转身的瞬间，看见王家大哥胸前口袋夹着的钢笔，抽了出来：“你这支钢笔挺好看的，我借去用用，你把书给我的时候我还你。”
王家大哥气得满脸通红，但又不能高声声张，目视着章宇摇头摆脑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哪里来的小流氓！我去他妈的！”
能让向来温和的王家大哥爆粗发火，鄢黎觉得章宇做人做得也算是人神共愤了。
章宇作为知青中的异类，根本就不受大队领导管，不知不觉中，鄢黎觉得章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总是穿着那身军绿色的麻布衣服，因为长期在田埂上走来走去，裤腿上沾满了泥，鄢黎不止一次看到章宇突然跑到地里，把人家刚种进去的苗子拔出来扔到一边，然后被大妈举着锄头追
着打。
鄢黎还见过章宇拿鞭炮烧牛尾巴，牛受惊后冲到农田里，踩坏好几陇庄稼。
村民们都受不了了，纷纷跑到大队去投诉，大队领导也头疼，每次他一批评章宇，章宇就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不要回城，你给我挂满处分又怎么样？还能把我抓起来？”
大队领导气得翻白眼。
章宇这种没有组织纪律性的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大队里干脆让他和一个长期住在林子里的猎户结对子，直接把他“发配”到林子里，眼不见为净。
林子里的老猎户性格怪癖，不喜欢与人交往，所以也经常打发章宇拿着打好的野味去村里换米粮，这样，章宇更是堂而皇之在村里走走逛逛，撩撩鸡，逗逗狗，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都是鸡犬不宁。
这天，章宇又站在王家门口，敲门道：“王大哥，我知道你回家啦，我让你借的书呢？”
王家大哥不想搭理章宇，但章宇还是不要脸不要皮地敲门。
“王家大哥，你再不开门我可就管不住我自己的嘴巴啦！”
门“唰”得拉开了，王家大哥虎着脸走出来，塞给章宇两本书：“拿了书快走
！”
章宇翻了两页，又说道：“王大哥，怎么才两本？”
“这两本都是国外的译本，现在国家在工业重建，哪里有那么多机械方面的书给你看。”说到这里，王家大哥又觉得奇怪：“你也真是，什么书不要，偏要机械方面的书？”
“这你就管不着了。”章宇撇撇嘴，指指肩上的野味问道：“王大哥，这兔子味道不错，一袋面我换给你。”
“一袋面？你怎么不去抢？”王家大哥推章宇的肩膀：“去去去，地里种的东西我们自家都不够吃，还换什么野味？”
“真是，谁家都不要，偶尔换换口味也好啊。”章宇嘀咕着往隔壁的鄢家走去。
鄢黎正在厨房犯难，米缸里已经没有米了，她刚才把最后一点点米倒进锅里，估计全家都要喝粥汤来填肚子。
但是粥汤哪里真能吃饱，往往到了后半夜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章宇见鄢黎没看见他，伸手点点她的肩膀：“哎，哎！”
鄢黎疑惑地回头，因为背光，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迷糊地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章宇挑挑眉：“不认识我了？”
鄢黎退开一些才看清来人是章宇，
他瘦了不少，皮肤也被晒黑了，所以刚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鄢黎对章宇没什么好脾气：“你来干什么？不怕我跟大队领导举报你？”
“我这可是在工作。”章宇拍拍肩膀上的野兔子：“要兔子吗？”
鄢黎对着兔子用力咽咽口水，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肉腥了，粮食减产，村里的牲畜都养不起，早被宰了吃掉，特别像是鄢家这种孩子多的家庭，平时能吃点油都跟过节一样。
“一袋面，这个兔子换给你。”
鄢黎听到这个条件，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她咬着干涸的嘴唇摇头：“我家没有面了。”
“我这转了一圈了，怎么家家都说没米没面？春天下的那些秧呢？”
“旱了大半个月，又涝了大半个月，什么粮食都没有了，现在都在吃存粮，我家已经没米下锅了。”鄢黎说着打开自家的米缸给章宇看。
章宇浓眉紧锁，手捏着米缸边缘：“我就知道，没你们那么种地的，那个种法，只会越来越糟。”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队里推广的种法是别的村引进来的经验，说是全国都这么种，村里种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没意见，你一个城里来的
有什么好说的？你种过地？”
鄢黎一番抢白把章宇怼得无话可说，他举起手说道：“行，算你厉害。”接着又拍拍肩上的兔子找回场子：“换不起兔子就换不起兔子，说一大堆有意思吗？”
鄢黎鼓起嘴，跳到章宇面前，冲他做个鬼脸。
章宇只当鄢黎是小孩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