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房间灯光昏暗,轮椅静置于一侧,她坐在床上。
李校能看见她的灵魂,还有那本《加加妮的春天》。
“抱歉年轻人,我的年纪大了,眼睛受不了太强的光线。”
老妇人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她说话时注视着李校。
“孩子们说你很年轻,能把书修复得如此完美,定是个出色的人。”
李校看着她的灵魂,这个老态龙钟的妇人与书中的灵魂不同。书上的灵魂平和且安静,而眼前老人的灵魂却不一样。
“曼妮是家族里最有潜力的孩子,你们很般配呢!若我能活到那时,可为你们主持婚礼。”老人迟暮的眼睛带着渴望。
李校摇头道:“你找错人了,我做不到。而且你的灵魂已很疲惫,渴望永远睡去。”
老人颤抖着打开书籍,光滑的纸张崭新如故。“阿曼尼送给小林娜。”
“这就是那本书,没有伪造。这本书一直是‘林娜’最珍贵的东西,除了倒退的时间,没有书籍能修复得如此完美。”
李校默然,他早发现书上的小林娜与眼前的老妇人不是同一人,虽长相一样,但灵魂的差别无法隐藏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特的人,她们拥有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我的姐姐‘林娜’就是其中之一。但时间这样的东西,一直让人渴望而不可寻。”
老妇人的语气明显带着不甘。
“每样东西都有价格,你的价格是什么?曼妮吗?或者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
李校瞧见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已然疲惫不堪,然而她本人却极不甘心就这样接受衰老与即将离世的现实。
甚至在此刻,这位老态龙钟的妇人竟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强烈欲望,犹如着魔一般充满渴望。
她渴望活着,渴望恢复年轻的躯体,为此,她愿意拿出一切来进行交易。
这着实奇怪,灵魂明明已疲惫至极,也接受了即将沉睡的事实,可肉体与贪婪却仍在左右着她的思想。
“年轻人,你想要什么?李斯特家族拥有南方最富有的矿藏,还有大量银行的股份。你若娶了曼妮,这一切都将向你敞开怀抱。”
老妇人紧紧抓着面前的毯子,她试图从床上站起来,可下半身已不听使唤,上半身却前倾得厉害。
“你可以帮帮我,就像这本书一样,重新变回春天,这很公平。”
老妇人如同一条快要渴死的鱼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水源,她张着嘴巴、睁大眼睛看着李校。
这种眼神只有在那些输得发狂的赌徒以及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骰盅上的人才会有。
“父亲一直疼爱的都是小琳娜,而我只有自己疼爱自己。我努力活到今天,只为享受属于自己的幸福。为此,你可以开出任何价码!”
人的身体、灵魂和欲望并非统一的思想,身体疲惫,灵魂渴望睡去,可欲望依旧不肯放手。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或许就如壁虎老爷所说,每个人都很难找到真实的自己。
纯粹亦是如此。
所以,无论是成就的英雄之躯还是神之躯,都只是暂定的真实。可能此刻为真,但下一刻便成虚假。
故而,所谓的明确自我、贯彻意志,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李校走到床边,看着这位老妇人。她早已失去长辈应有的从容,甚至放下尊严开始祈求。
老妇人那布满鸡皮的手抓住李校的衣角,她抬起头,充满希望的脸上带着病态般的渴望。
“李斯特、曼妮,还是南方的一切,包括这个家族,我都可以出价,只要你能把我变得和这本书一样。”
她举起《加加妮的春天》。
“你可以改变一本书,也可以改变我,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获得的将比这本书多得多!”
若有人在此,恐怕很难想象那个慈祥的老妇人此刻满脸病态的渴望,甚至她眼前的如果是个魔鬼,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的一切。
死亡真就如此可怕吗?
恐怕这便是人的弱点吧,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会被欺骗,所以最睿智的人面对死亡时也会恐惧和无助。
所以那些些邪恶的力量便会在这些弱点出现时抛出饵料,恐怕没有人可以逃脱,恐惧和希望并存。
李校的手掌按在她的手上和那本书上,书上的灵魂与身体里的灵魂此刻交织在一起,一个平静而慈祥,一个贪婪而恐惧。
李校看到了两个孩子,一对双生姐妹。
她们一同出生,一同啼哭。
一个喜欢在阳光下欢乐奔跑,另一个却总是沉默寡言。
但家族庆祝生辰时,那个阳光下的女孩总是更受瞩目,清晨的花束确实更得人喜爱,而沉默寡言、内向的孩子有时会被忽视。
两个孩子穿着一样的衣服,但那个叫做林娜的姐姐却总是更引人注目。
青年恋爱时,林娜奔跑着投入爱人的怀抱,那个妹妹却躲在房间的窗边看着这一切。
恋爱、结婚、生子,乃至于苦难和分离,这个妹妹总是看着姐姐。
直到姐姐离去的那一天,她便成为了姐姐。
她终于活在了阳光下,人们的视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