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与阿尔赫烈再次相见,便知长安此行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阿尔赫烈提到曲氏时,陆姩略有沉默。
“曲氏想为女儿争个名头,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怀疑你不是镇北侯的女儿,至于其他的,却也浑然无知。”阿尔赫烈淡漠地侧过双眸,辫发上的银铃发出微响,“至于小侯爷,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透出的任何可能性留存于世,你的安宁,是他此生最在意的秘密。”
陆姩垂眸说道:“他便是这样一个决绝果断的人,我无法左右。”
“你自是无法左右,因为从一开始,你便是这场戏中的另外一个可能性。”
陆姩闻言抬首,透过织机上缠绕的丝线望向阿尔赫烈,她看不透对方神色故而问道:“你想说什么?”
“当年有两人送你来到镇北侯府,一个是你母亲的侍女,另一个是镇北侯陆义的副将。”
陆姩只对母亲的侍女有些印象,至于陆义的副将记得不甚清楚。当时侍女将她送至侯府便抽身离去,彼时长安动荡,天下不安,怕是逃命去了。
“你可知那侍女与副将接头之时,出示了一块符牌,符牌上刻着你父族‘李’姓。”
陆姩并未见过。
阿尔赫烈又说:“镇北侯府能在如此微妙之际护下你,确实有情有义,只是我在想,依着长明王与林义王的宗亲关系,他不更应该护下陆九莹吗?”
话至此处,陆姩隐约感觉出旧事有隐。她说道:“你既问我,想必早已寻到答案,何不坦言?”
“耳闻不如目见,至于当年真相何解,还需你自己去寻。曲氏身死前找过副将的儿子,欲与百金换取一物,但现在两人都死了,可见那个东西便是谜解。”
“你是说那块符牌?”
“正是。”
陆姩顿了顿,静下心绪,她问:“长安之事于你无所不通,这世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当然有。”阿尔赫烈抬手拨弄织机的丝线,有几分纵意,“我所安插的暗线遍布十三州,可为月灵族寻你用了三年,寻生育我的妇人整整七年,还有我心中所念之人,至今未能寻得。这世间没有人能无所不通,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阿尔赫烈并未在陆姩跟前有所遮掩,似乎并不介意将自己的秘密告知陆姩。
陆姩沉声道:“我是不会同你回西境的。”
“莫要将话说的这般肯定,我想你很快便会明白,你于长安、于镇北侯府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而你的族人,从未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因为他们知晓保护神女是一生之责。”
阿尔赫烈说至此处时,窗外传来几声哨音。
陆姩也听见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再转身时阿尔赫烈已不见踪影。
***
卿沉进入丝绸坊,看见陆姩正抚摸着织机上的丝线。
女子温静地坐着,她见着人来并未显现出诧异之感,反倒一脸柔和地问着:“阿兄今年开春可有做过新衣裳?”
卿沉答道:“没有。”
“我瞧这缎子柔软,置办给阿兄做夏衣如何?”
“翁主做主便好,您发话,奴将布料拿回府中。”
“就这款花色吧,瞧着亮堂。”
陆姩说罢起身离开织机处,卿沉往那处看了看,空间狭窄,窗户紧闭,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二人回府后,卿沉也是这般给陆灏回复,陆灏并未有所生疑,或者说他对于陆姩,从不愿生疑。陆灏还未在此事上多想,便被陆音吾引了去。
府中奴仆前来棠雪院通报,陆音吾将屋前的柿子树砍了,还与陆行之发生了争端。听到柿子树被毁,陆灏当即带着卿沉离开阁楼。
而陆姩一直隐于湖畔,见人远去便上了楼。
***
陆姩入了阁楼,开始搜寻所有暗格之处。曾在憉城时,她便清楚陆灏书房的布置,即便是新院,他的很多居住习性都未改变。
很快的,陆姩便发现置放木盒之中的符牌,还有一张牛皮卷。
这张牛皮卷曾在陆灏的书案上见过,陆姩快速打开,发现上头描绘着十三州的版图。版图不足为奇,可其间纵横交错的指引线暴露出了图中深意。
长明王所在的并州对应河东,有一条蜿蜒的南下之线,南豫州头尾两线东行,一行抢占兖州截取北、东所有进攻之力,一行绕道楚地,阻止南部北上,也为切断逃亡之路。
西面凉州没有任何标识,以朱色印记划去。
陆姩手心微凉,此时攥着牛皮卷有些发颤,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围困长安,擒贼擒王的战局。而作为“重中之重,先发制人”的豫州,那里住着一位乐善好义,不问世事的广灵王,由此看来,当初广灵王救下陆九莹便已有所谋计,只为等待时机。
当今圣上宣召她与陆灏回到长安,可是这场战局的契机?
此时陆姩再看向木盒之中的符牌,发现牌面上刻着熟悉的云纹,这是镇北侯府特有的云纹。
她拿起来细细端详着,确认云纹无措,但很快便发觉哪里不对,这不是阿父的符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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