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很快完成了任务,第二天一早,就把依据合法流程、从派出所拿到的尹丽娟户籍信息复印件,送到贺律师面前。
“好,你约景小姐吧,就是黄山遇到的那位景小姐。我把她微信给你,她会请你吃午饭。”
小陆一听,原来这是景春莹的案子。
他对景春莹印象不错,爽快道:“吃饭就不用了吧,我就是跑一趟的事儿。”
“我也去吃。”
“啊?”
小陆不妨自己老板来了这么一句。
贺鸣的眼睛仍盯着自己的电脑,两手不停地在打一份代理词,语气淡淡的:“她现在是夏总女儿的朋友了,客户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不能太怠慢她。”
“噢……”小陆一寻思,这么说,好像也对。
却又疑惑:老板你不是有她微信么,你约她不就行了。
贺鸣像有读心术一般,下一句就是:“小陆,你加了景小姐后,问问她这个纠纷的细节,给她捋捋证据,指导她一下。我就不和她签委托书了,不然,她拿回的钱,都不够付律师费的。”
“哎,好的,贺律。”
小陆入行也有三年了,明白对于这种按件收费的小型民事诉讼,只要律所盖印的委托书一出,起步价好几千的律师费,必须入财务账。
正规的大所都是这样,合伙人们,以及其他高年资律师们,不存在“卖个人情给你白打官司”的可能,会被所里警告的。
所以,贺律师让小徒弟出面、口头指导的方法,能帮到景小姐这样没有法律知识和诉讼经验的普通当事人,又不违背所里的规矩,
小陆走到茶水间打了一杯咖啡,边喝边嘀咕:老板,你真的因为要维护好夏氏这个大客户,才对景小姐的案子这么上心的?
小陆的印象里,有几个企业客户的女法务总,甚至女老板本人,来所里开完会后,若邀请贺律师去吃个午饭,贺律师都会婉拒,推脱自己手里案子实在太多。
看看,彼时怎么不教育他小陆“万不可怠慢客户”了?
作为贺律师的徒弟,小陆比所里其他公用助理们,更了解贺律师的情况:目前肯定没有女朋友。
所里好做媒的老律师们,或者什么青年法律人联谊会相亲分会,都试图让贺律师感受到组织上对他个人问题的关怀,结果被贺律师一句“暂时不考虑”,浇灭了热情。
小陆一度怀疑,贺律师,他难道,不是直的?
小陆和自己那耽美小说重度爱好者的女友,八卦了贺律师。
两人越八卦,越觉得可疑:无论正装还是休闲衣服,都很干净;哪怕夏天,离得再近也没有汗味;不看欧洲杯和NBA;有一次在电影院偶遇,小陆和女友是看贺岁片,贺律师居然去看一个很小众的文艺片。
最最关键的,贺律师手机里有blued软件,被小陆瞥见过。
小陆女友分析到最后,看小陆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这个钢铁直男,会不会都没接收到你老板的啥信号啊?我说怎么你们所其他高年资律师,都有女助理,就你老板没有呢。”
小陆道:“那是我业务能力强好嘛,一个顶仨,团队要那么多人干嘛,都是成本,年终分红都少许多。”
但小陆内心,还是有些惴惴。
这回见贺律师对萍水相逢的景小姐,前所未有地肯多花些时间和情绪价值,小陆未免发自肺腑地期待,贺律师其实比自己还直,以前只是缘份没来而已。
……
小陆在微信对话中,连语音都不用,直接输入文字,细致地对景春莹进行了应诉技巧指导,方便她去开庭时,或者在诉前诉后的调解时,拿出来复习。
景春莹千恩万谢,将午饭约在广乔所附近一家安静的法餐厅。
临近中午,贺鸣叫小陆:“主任在海南有个案子,和夏氏之前的一个地产项目纠纷很像,你去会议室,和主任那边的团队简单讲讲我们当时的办案经验。”
小陆内心,绵延不绝地飞过一串“果然”。
他作出打工人都配备的基操表情,一本正经地把饭店地址转发给老板,再递上一个文件袋:“贺律,景小姐要的材料,都在里面了,你给她吧。”
贺鸣看着小陆进了会议室,进入了反思与总结模式。
自己的行为逻辑,是不是AI的痕迹仍然很重?
把简单问题搞复杂化了?
其实在接到景春莹求助信息以后,自己拿着执业证去拉个口卡,再以这个非常自然的理由,约景小姐吃饭,不就行了?
“你是律师,不能让业外的人觉得你的时间很不值钱”、“你想帮助景小姐,不仅是查被告信息,还想指导诉讼技巧”、“你必须告诉你的下属,要无偿提供服务,也是他来,而不是你这个老板来”、“你希望尽量掩盖自己主动想与景小姐单独碰面的心思”……
贺鸣被芯片的分析弄得晕眩。
短暂的瞬间,芯片里另一段算力告诉贺鸣:人类还是值得AI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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