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有个京中来的青年愿以低似市价三成的价钱卖给苏韬米粮,只为求蒸汽磨盘机货源。领头的衙役听罢愈发得意。因此人显见是个财主少爷,不敢给他脸子瞧, 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你同我们家老爷说去。偏我们老爷今儿忙着断案呢, 未必得空见你。”
那青年登时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来塞给他:“烦劳差官大哥帮个忙。”
众人看那金子少说有五两, 眼睛都直了!衙役那脸立时如刮过春风一般:“好说好说!我与我们老爷的师弟贾先生最熟络, 回头帮你美言几句。”一面紧紧攥了几下金子, 收进怀内。只是提起贾琮, 他知道这位先生不好惹。那位既命自己吆喝去,也不敢就这么回去。思忖片刻,回身吩咐一个平素交好的小兄弟带这青年回衙门。
青年也不介意, 含笑向衙役们作了个团揖:“各位差官大哥, 若在下生意得成, 必重谢各位相助,绝不失言。”众衙役顿时笑成一片喇叭花,七嘴八舌的说恭维话。
青年遂跟着那年少的衙役一路到了府衙门口, 见外头许多人在排队, 乃问缘故。这衙役将“排号打官司”说了。青年皱眉道:“如此说来,我今儿要见苏大人不容易了?”
“显见不容易。”
青年思忖片刻道:“烦劳差官小哥帮个忙。那蒸汽磨盘机之事本来无人知晓, 如今各位敲锣打鼓的宣扬出去,各家各户、甚至外省的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摸出一张银票子来塞给衙役,微笑道,“在下想赶个早。”
衙役还是头一回收这等钱,略微张望了几眼。见没人留意他们,急急收入怀内,拱手道:“好说好说。”青年含笑点头。
衙役让他在门外暂候,自己迈步进了衙门。藏到僻静处悄悄取出银票子来一瞧,猛抽了口气:五十两。他这辈子还是头回见这么多钱。如少女初见情郎一般,心砰砰直跳。又细看了良久,小心翼翼贴身收好。
乃溜进大堂去,苏韬正在问案。今日是开堂问案头一日,告状者都是听说新任知府在整治前任知府后来的,皆受害于谢家,故此是非黑白清楚。苏韬这案子审得又痛快又憋屈。痛快的是帮着许多百姓平冤,憋屈的是到任多日方有人敢来告状、可知谢家余威甚重。
那衙役便闪在大柱子后头探出小半个脑袋瞄,见苏韬重重一拍惊堂木,指着案头不知什么文书痛骂:“无耻至极!朝廷颜面何在!”喝令左右,“速去张家传管事吴贵,并取冯家的金盘来。”两个背着火枪的护卫答应一声。下头跪的原告哭喊“青天大老爷!我爹在天上能瞑目了!”
因张家的人没那么快来,苏韬便吃口茶略歇会子。衙役纵是傻子也能看出老爷这会子心情不错,忙溜上前去将外头那青年之事回了。苏韬怔了怔,低声道:“蒸汽磨盘机?贾先生让你们喊的?”
“正是。”
苏韬微微皱眉,命人上后头喊贾琮来。偏那人找了一圈儿,没看见贾琮,便回来说“贾先生大约不在府衙。”衙役道:“老爷,那位送米的还在门外候着呢。”苏韬略一思忖,只得命先带那人到偏房来见。衙役笑盈盈出去了。
不多时,领着那青年进了偏房。苏韬抬目一看,此人二十来岁,身高八尺,眉目清明,步履稳健生风。他年纪虽轻,因穿了身黛蓝色长衫,并神情稳重,瞧着颇可靠。头上戴了顶软帽,顶梁门安块青玉。腰间系了个书袋子,书袋子上绣着水墨的竹子。苏韬眼神好,一眼瞄见那书袋子刺绣精美,穗子上有个小巧的羊脂白玉坠子。苏韬不觉对此子生了好感。
青年跟着衙役到了苏韬跟前躬身作揖,才要开口,忽听“嗖”的一声响,有金器“当啷”落地。青年身形一闪挡在苏韬跟前,窗外一条黑影飞进来直扑青年。苏韬不知出了何事,惊呆了。待他定神去瞧,眼前两条人影已打做一团。苏韬也是个麻瓜,全然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打的,忙大喊:“来人——”
偏这会子有人“咚”的撞开房门闯了进来。“是谁——”那人才喊了两个字,看见乱糟糟的人影和打斗,怔住了。
苏韬定睛一瞧,来人正是贾琮。忙说:“琮儿,你来了?方才还让人寻你怎么不见?”
贾琮面色僵硬道:“小弟可巧方才去了茅房……这是怎么回事?”
苏韬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蒸汽磨盘机,有个年轻人想打听货源。”他指道,“人家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知什么人从窗户外头闯进来,他两个便打起来了。”
贾琮虽看不清打架的两位是怎么个招式,影子还是瞧得出来的,显见一个穿蓝一个穿灰。真明今儿穿着灰衣裳。乃道:“那位穿灰的老先生是我们请来帮忙的长辈,那穿蓝的八成是谢家派来的刺客。”
立时听有人喊道:“胡扯!他才是刺客!”
话音刚落,犹如电影快镜头忽然卡住一般,麻瓜们能看明白屋中情形了。穿灰衣裳的果然是真明老头,手中一把匕首抵住青年的后颈,笑道:“跟我老人家交手也敢三心二意?”
贾琮这才看明白青年的长相,好悬没噎死!嘴角抽了抽,问道:“舅公,您二位是怎么打上的?”
真明道:“方才你同杨小子说的话,我老人家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