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驿馆还雅致些。茴香之继父姓叶,左腿不大方便,人都叫他叶瘸子,这会子正在院中惶然张望,犹自不信容貌平平、老大不小的女儿让贵人看上了。他儿子儿媳倒是欢天喜地转来转去,道:“大姐姐平素不声不响,忽然竟得了这么大的出息!连咱们一并沾光。”她母亲白氏只坐在院中一个木墩子上发愣。
贾吴二人进来,吴小溪便引着叶瘸子等人说话;贾琮趁机向白氏拱了拱手:“这位大婶,晚生有礼了。”
白氏赶忙站起来行礼:“贵人好。”
贾琮道:“便是我看上了茴香姑娘、向戴大人讨要了你们全家。”
白氏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忍不住打量贾琮两眼,赶忙收敛住了,拜道:“承蒙大爷眼青,我替女儿谢大爷。”又偷偷瞧了他一眼。
贾琮含笑作了个揖道:“晚生想同白大婶说几句话。”乃指着里屋,“大婶请进。”白氏不敢有悖,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二人到里头寻了间静室,贾琮先坐下,白氏不敢坐。贾琮也不勉强她坐,道:“我想问问茴香姑娘的亲生祖父和家里诸事,还有你们与金陵甄家究竟什么瓜葛。”
白氏大惊,结巴道:“……什……什么……甄家、贾家的,我并不知道。”
贾琮道:“茴香当时太小,许多事不清楚。我后来想了想,既然茴香家中是让大内高手灭的门,那些人都不是人、是杀人机器,必然不会只杀主子、不杀奴才。杀一个和杀一千与他们而言没什么区别。你二人只能是提前逃走、藏匿到了甄家。甄家的老太君是先帝乳母,藏到他们家比别处安全。”
白氏浑身发颤、只管摇头:“我不知道大爷说什么……”
贾琮托着腮帮子道:“嗯……白大婶你想必是个稳妥之人,在甄家呆得好好的怎么会犯事发卖?会不会是因为什么缘故逼得不得不离开甄家?天下都已经拆成零件了,您老还怕什么?谁还知道二三十年前死了一户木匠?”乃摊手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茴香她们家和我家,说不得卷入的是同一件事。”
白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晌才强笑说:“与……大爷家里什么相干。”
贾琮正色道:“前不久我有事去了一趟秦国,让人绑架了,绑匪问了我许多听不懂的话。我翻回头来再想那些话,虽仍不明白,也依稀能猜出他们在找我家已丢失的一宗要紧物件,并一个与那物件相干的老樟木盒子。绑匪说那两件东西干息重大,重到与国运相通。那宗物件我们家丢了很久。奇怪的是我们也找了很久,居然全无线索;而那东西绝非随便谁都敢买的。前些年,忽然有位大人物来寻我们家要那物件,听说已丢了、极是惊愕。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当时我没有杀绑匪,绑匪却被人灭口了。白大婶,不知道茴香姑娘的祖父擅不擅长雕老樟木?”
白氏懵了。贾琮在旁候了半日,她忽然上前扯住贾琮的衣裳:“大爷!我们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会子才刚四岁,能知道什么?”
贾琮忙道:“大婶别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她纵大了我几岁、能知道什么?只是显见当年那事儿还没完,还有人在找我们两家,且本事不弱——我贾某人哪里是随便谁都能绑架得了的?他们既然能找到我,也未必不能找到你们。两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合力把当年的事查清楚,两家都脱不了身。您老以为藏起来就安生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氏“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老半日才喃喃的道:“连大爷都能找到福州来……那些恶人早晚也能找来……”乃抹眼泪,“奴婢对不住老爷……”
贾琮让她哭了会子,劝道:“也未必就对老爷子不住。你们姑娘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我们全家也活的好好的。歹人虽不弱,也未必能强到哪儿去。所以我说先把事情弄明白嘛,就算死了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我本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再不济也可以请王爷们护着不是?在他们杀了我们之前先把他们杀了,不就好了?我也曾落到他们手上,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白氏缓缓摇头:“那是他们想要大爷手里的东西,要留着活口。”
贾琮摊手道:“难道现在他们想灭茴香的口?”说得白氏打了个哆嗦。贾琮微笑道,“白大婶,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找我们两家的,和当年灭茴香家满门的,不是同一拨人。”
白氏惊愕:“不是同一拨?!”
贾琮道:“月黑风高悄然灭功臣满门,显见背后主使的是先帝;先帝早已驾崩多年。我们家的那物件和她们老爷子做的老樟木盒子如今必是旁人在找,而且八成不是王爷家。”
白氏不禁问道:“为何不是王爷家?”
贾琮道:“他们是王爷,我是臣子。他们想要先帝赐下的东西直来问直来要便是,何必绑架了我去?这是另有旁的知情者想从中牟利呢。”
白氏脱口而出:“老爷说知情者都会让圣人杀掉!”
贾琮哼道:“活着的知情者永远都会有的。再不济先帝自己总知道;他虽死了,还有太皇太后、太后、小圣人。这三位的嘴未必都那么紧,宫中宫女太监护卫又多。所以我才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好猜测谁可能知道、谁能从中牟利。白婶子,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