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
此前江洲案李丞相点灯一事还未结束,嘉兴帝这边却又下了新的画命——丞相百胜居。
起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这位陛下听说了丞相被遇刺事件后,不仅不觉得其祸由己起,还觉得是皇家恩宠不够。
他居然下令给丞相画老家园林,家中父母,用以慰藉其被刺杀的惊魂之心。
要画三幅画,且高九尺,宽六尺。画园林风景,家中高堂,深契圣衷。
而这个要求是李思蒙自己提出来的。
白豌看着龙椅之上的人,冷言:“陛下这是要臣去江洲给李丞相画这《百胜居》?”
嘉兴帝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李丞相所做之事。
这些图要是画出来,画师一定被万民唾弃。
嘉兴帝看着他,俯瞰放言:“寻常宫廷画师都是在内庭,难得出宫。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在宫外画吗?这次还不顺了你的意!”
白豌闻言冷笑:“陛下下令,臣不敢不尊。”
李思蒙索要天下第一图未果,又不好直接发难,居然想出这种法子将自己置于险境。
一旦去江洲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谁也不会觉得是他做的,撇的干干净净。
嘉兴似乎看出这人眼中的异样,忍不住:“这大赢画院开设以来只有两名画师有机会出宫作画。一个是韩妙染,一个就是你白侍诏了!”
很不幸两个都是我。
白豌只好苦笑。
上一次外出作画回来就身殁了五年,这一次……
丞相李思蒙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绝不会让自己一路顺风,安全回来的。
面对这种情形,白豌无奈:“臣一个文弱书生,怕路遇什么水匪或者山匪,甚至野犬和变态狂人。所以,希望陛下给臣配些护卫。”
嘉兴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
身穿红衣,俊秀白净,似乎手无缚鸡之力,手臂还没有桌腿粗。
他愕然之间,只好道:“行,朕就给你派几个御前带刀侍卫。”
白豌终于叩首:“臣,遵旨。”
于是,大赢画院白侍诏接过此旨意,将亲赴江洲李家园林。
得知此消息,大赢画院分院众人惊骇。
他们看着接过旨意回来的白侍诏,不由的面面相觑,纷纷觉得荒唐至极。
程直院首先无奈的看着他:“什么惊魂未定?死去的那二十六口人难道就能活过来不成!”
他心中郁结,觉得嘉兴帝为了这李丞相未免太过宠信,这不是眼睁睁要毁了大赢江山吗?
白豌微微一笑:“程直院,不要那么火大。你本来就头发不多,这样会秃的。”
如今的嘉兴帝比起先帝的才能品行,差的绝不是一星半点。
“小豌,要不要我给你派个协同的画师?一人三作,怕是时间太紧。”程素问道。
众人纷纷后退一步,要是真的去了怕不是被沿途百姓用臭鸡蛋砸的当场发酵。
令所有人瞠目的是,沈竹月渐渐拱手:“我去。”
一旁白豌诧异道:“沈侍诏,你不是最近在给纯贵妃画像吗?都改了二十遍了,怎有空去江洲?”
沈竹月苦笑:“你也知道改了二十遍,我正好出去躲个清净。免得被斥责入刑监司,来个殒命当场。”
“一旦答应给李相画这种东西,天下必定会口诛笔伐,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
白豌拍了拍沈竹月的肩膀,只觉得这人有些犀利的傲骨藏着,不便言说。
“三幅画,一个人画是不定。无妨!”
事实上,其他的画师确实没有一个愿意跟着去。自顾自的后退让程素这个直院被当场下了面子。
白豌嘴角抽搐了一下:“罢了,我自有打算。”
若李思蒙真的打算让自己有去无回,多一个沈竹月,无疑是多了一个麻烦。
宰相府。
李思蒙冷言看手中文书,面色可以说深沉未定。一只手执笔间,踌躇万分下才落纸上。
实际上,他从认出白豌身份的当天就想把他扼杀了。
可是,这个白侍诏如今根本没有想过恢复身份。也没有当年韩妙染那般宁折不弯的倨傲性格,更没有被先帝下狱的踉跄境遇。
整个人像一只被棉花包裹着的刺猬,不论如何言语刺激,就是一笑置之。他还得担心什么时候被反过来刺伤一道。
而且,如今这人靠着作画深得陛下恩宠,甚至已经有赶超自己的趋势。明着发难,显然是不明智的。
于是,李思蒙忍不住讥讽:“人,当真是变了。若是当年的你可不会接这个旨意。”
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尤……
他的面上被火烛照映的阴阳两面,冷森幻灭如同鬼魅。
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走到他的面前:“父亲。”
此人面容一半清俊如翩翩公子,另一半则枯槁如鬼魅。其容貌在气质身姿反差下,更显丑陋恐怖,疤痕突出。
李思蒙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师兄没有死?”
蓝衣男子脸上呈现出一些诧异:“这怎么可能。当年韩妙染早就死了,不是吗?”
观察面前这人面色,李思蒙微微一笑:“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