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火焰燃了许久,久到天光黯淡,火光照亮整个世界。久到朝阳再次东升,逐渐烈日当空。
陌时安浑身是血,以血覆面。心脏极速震颤着,耳畔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与刺耳的嘶吼。
武王啃着手中的野果,闲庭信步地逛了过来,俯视着崖下的一切。
他脸上笑容怪异,望着身形踉跄的陌时安道:“你这又是何必?你我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我却也不忍心就这般看着你死。”
“你若是现在心生悔意,与我跪地道歉,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陌时安的死气纵使再厉害,这连续不断的全力厮杀却已然让他精疲力尽,体内的力量几乎耗尽。他眼前阵阵发花,喘息粗重,好似并未听见武王的嘲讽。
武王已经习惯于他的冷待,垂眸望着他如今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笑了笑,压低声响提醒着。“你可不要忘记,当初帮城主炼制傀儡是为了什么!”
“城主重新赋予了你生命,你妹妹也还在他的手中,你当真要这般背叛暗城?”他将手中的野果核随手丢下,竟是将在陌时安身后准备偷袭的魔兽瞬间击倒。
“你死了不要紧,难道你要亲眼看着你妹妹因你而死?”
话音落下,陌时安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他轻轻嗤笑一声,良久后才哑声叹道:“忌魁忽悠我的话,怎得你也信了?”
武王浑身一震,面露
不解。
“我妹妹早就死了,在我被忌魁带来暗城的那一天,便因救我这个窝囊哥哥死了。”鲜血不断从他的脸上落下,蜿蜒着如同血泪。“从前我忘了,我真真正正成了那十恶不赦的坏人。”
“若是日后我死了,恐怕她也不愿再见我了吧”
陌时安抬起头来微微喘息一声,随即收敛了全部情绪,继续机械地抬着手臂,不断将身前的傀儡击杀。
武王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前暗城的人们都说,这暗城文王乃是城主座下最忠诚的一条狗。他自小被城主带大,师徒一般的关系让文王早已死心塌地。
城主给予了他最为高贵强悍的死气之力,给了他无边无际的寿命,给了他永生。
可这一切,到底是披上了谎言的皮,不堪一击。
半晌后,武王终是低头轻轻一笑,最后望了陌时安一眼,转身向来处走去。
“罢了,罢了”
“我倒也很好奇,你与这成千上万的傀儡抗衡,到底谁会赢?”
陌时安没再看他一眼,四周的火焰却更加猛烈起来。紫色的死气之火不断灼烧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将满地的傀儡尸体一同焚化,难闻的气味冲天而起。
陌时安脑中一阵嗡鸣,自心底散发而出的剧烈痛楚难以忍受。便是与这望不到边际的傀儡大军作战,严重的伤势都未让他停滞半分,如今这痛苦却是让他瞬间收了手,
单膝跪地。
灵魂一阵灼热,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极速升温,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整个人将要融化。
陌时安双眸一片血色,他死死咬着唇,将那饱满苍白的唇瓣咬得破烂不堪。
他的力量已经无法维持四周的火焰,如今已然开始以灵魂作为原料,燃起了灵魂之力。
灵魂被火灼烧,这滋味实在难言,只怕是心性坚毅之人也撑不过半刻。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必须要尽可能快得解决掉眼前的一切!
陌时安低头吐出了口中腥甜的血,他抬臂将手掌狠狠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随即身子狠狠一颤,浑身竟泛起了碧绿色的光芒。
一棵枝叶繁盛的大树在他的身前渐渐显露出来,半透明的大树越来越明显,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陌时安抚摸着树干,抬眸望着它郁郁葱葱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眸中终于有了些许浮光。
它被他养得极好。
大树扎根于身前,在眨眼间将根系扎入土中,不断向着地心蔓延。
生命之力浓厚而清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随即不断向外扩散着。陌时安体内,没了神树守护的灵池在刹那间被厚重的死气全部侵蚀,他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周身的死气却瞬间提升了数倍。
体内的经脉在一根根地断裂,汩汩鲜血自体内不断往外渗出。陌时安抬手抹了把脸,将脸上的血液胡乱拭掉,随即转身再次冲了上去。
低吟,怒吼,杀
戮,鲜血。
炽热的火焰不断燃烧着一切,整整烧了三个日夜。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怪异的黑色,却又在火焰的灼烧下干裂开来,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臭。
这席卷一切的火焰好似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在这无人在意的角落,武器挥动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随即再未响起。
陌时安望着脚下最后一个傀儡的尸体,怔怔地僵立在原地。身体早已超负荷运转多日,此时骤然停下,却只感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脚下没了触地的实感,软绵绵一片,身体好像要飞起来。陌时安恍惚无措地抬眸,直视这头顶耀眼的日光,却并未让他的身子感到半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