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监狱的最里层,这里关押的都是刑事重犯,卢俊义也被关押在了这里。
好歹是曾经的大名府首富,卢俊义有自己一个单间牢房,但也仅此而已,牢房内潮湿昏暗,尿骚屎臭混杂了污血和腐肉的味道,让初次进来的人犯几欲作呕。
卢俊义已经适应了这间牢房,他被上了手铐脚镣,睡觉的地方,新铺了一层茅草,不时还能听见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在他隔壁的牢房里,一个重刑犯遍体鳞伤,倒在地上,也不知死活。
卢俊义却知道他的罪名,据说这人在大名府的内城南门省风门外小解,恰被巡逻的衙役看到,就以“谋大逆”的罪名抓了进来。
一只肚腹极大、拖着一条长尾巴的老鼠,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很快就爬到了那犯人的肩膀,看着这老鼠一双泛着红光的豆大眼睛,卢俊义不由得一阵恶寒,在地上摸到一个小石子,屈指一弹,那老鼠被一石弹飞,乱叫着逃走了。
卢俊义叹了口气,若是吃饱了饭,他这一弹,怎么也要将那老鼠打死的。
所谓“谋大逆”,依着宋律,就是“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只是这大名府的内城,名义上是皇城,但官家基本没在这里待过,只是小解,用得着安插这样的“十恶”罪名么?
他随即摇了摇头,自己被安插了“谋反”的罪名,即“谓谋危社稷”,罪名可比这个邻居大多了。
卢俊义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原因再简单不过,朝廷是真的将他这样的富豪商人当作了肥猪,自己不过是到了被宰杀的时候。
去年遇到的那个江湖算命先生,显然就是大名府官吏故意找来的一个骗子,却与自己的管家李固勾结,先告诉了那骗子他家宅的一些情况,叫卢俊义以为他颇能预知,就听信了他的鬼话,往梁山泊走了一趟。
往梁山泊走一趟本也不至于害他如此,但偏偏他却带了最信任的管家李固,就是这个李固,回到大名府后,就去官府告发,说自己与梁山贼寇头领勾结,欲行谋反。
卢俊义也是百口莫辩,他也没想到会在梁山遇到自己的师弟史文恭,李固的证词又做得牢固,这个罪名就洗脱不得了。
大宋朝开国时,州官就有对死刑案件的定判权,但仁宗皇帝时,将权力收归,若某县知县或者县令判决了死刑,要将案件提交本州,由知州复审,知州二审后,还要提交本路的提刑司衙门,最终报朝廷审核,由皇帝朱批。
只是针对河北两路富户的宰割行为,是蔡京隐晦提起,赵官家默许的,没办法,赵官家也知道自己把户部和皇宫内库的钱祸祸得差不多了,他又想收复燕云十六州,钱粮总得有人出,那就苦一苦富裕的百姓吧!
故而卢俊义的案件,到了河北东路提刑司,就已经成了定案,他已经上了被处决的名单,快马送到了东京城,或许此刻已经摆在了官家的龙案前了。
大宋朝制度,若遇犯人被判死刑,是有三次喊冤机会的,称为“三推”。卢俊义自然用了三次机会,每次狱吏都会上报,然后每次都被驳回,他也就再也不像其他牢房里的犯人,没事就大呼小叫“冤枉”了。
卢俊义现在只是痛恨,为何自己没有早看清楚李固这厮的真面目,枉自己多年看顾信任,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将自己彻底出卖。
他又叹了口气,想起上次燕青来探望,也差不多有十天了吧,有李固在那里横着,燕青又没有许多钱,怕是送礼再来看望自己都不能够,只盼着他不要做什么傻事,还是逃命要紧!
监狱外的堂前,大名府两院押牢节级兼刽子手蔡福看左右无事,便叫来担任押狱的弟弟蔡庆,问:“前日那李固要使五十两黄金买卢员外性命,我却问他要五百两,可曾送来?”
蔡庆摇摇头,蔡福便冷哼一声,说:“也是个割猫儿尾拌猫儿饭的吝啬人。”蔡庆笑着说:“卢员外已被定了谋反的死罪,早晚挨我两个一刀,李固那厮又不知情,这钱却不能不要!”
蔡福便说:“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家里走一趟便来!”他要回家吃饭,刚进了家门,就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喊:“蔡节级相见!”
蔡福回头一看,见一人神采奕奕,贵气十足,生得十分标致,身后立着一个壮汉,背着一个大行囊,看上去就不好惹。
这二人正是柴进和焦挺,蔡福便请二人入门看座。柴进便拱了拱手,先朝焦挺示意,焦挺就从行囊里排出十条蒜头金,蔡福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就听柴进说:“蔡节级,某姓柴名进,沧州人士。这里一千两黄金薄礼,只为求一件小事。久闻足下是个仗义全忠的好汉,小可也不为难,只求卢员外在牢中,多受看顾,请他酒足饭饱、穿好睡暖!”
蔡福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一看见柴进这架势,就知道是为卢俊义而来的。柴进他如何不知晓,河北闻名的奢遮人物,只是后来被梁山解救,就此投奔。
却听柴进又说:“如是留得卢员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儿差错,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无贤无愚,无老无幼,打破城池,尽皆斩首!”
蔡福顿时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小心翼翼地说:“大官人,卢员外一事,或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