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容轩一定体会不到容元修在玉雪这件事儿上的心境,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的容轩稍一想就能明白,容元修恐怕都不用想到多一个这般出身的庶女会影响子女前程这一步,单是想想玉雪的出身,容元修都会觉得恶心。
什么认作庶女,什么接回家中,容轩根本不相信容元修会这么做,这根本就是骗玉雪的伎俩。
就算玉雪成功构陷了他,容元修也不会认她,最多给她找个容家的旁支入籍。
到时候用不了多久,玉雪的贱籍出身依旧会被人所知,她构陷兄长才得到庶女出身的事儿也会传扬出去,她就是做个旁支庶女也做不安稳。
刚刚黎久薇说话的时候,容轩面上淡定,心里却是担心的,他担心黎久薇损了名声,或是为了帮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影响脱籍。
这会儿对着玉雪则是同情,容轩不忍心看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被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跟这个姑娘不仅是血缘上的兄妹,更多的都是受害者——受了他们的亲爹容元修的害。
钱管家脸色一变:“现在说的是让奴儿作证,入籍的事以后再说,大公子休要再说气话,那等小事,哪里需要劳烦堂上两位大人。”
“钱叔,你就说行不行吧,做完证就入籍,费不了多少功夫。”容轩故意坚持道,也是想给玉雪多提个醒。
钱管家被逼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公子,先不要纠缠这些,现在说的是混货的大事……”
玉雪跪在公堂之上,深吸了口气,忽然用她这辈子用过的最大的声音说道:“钱管家刚刚说奴婢是容家养在外面的庶女,其实并不是……于管事,说的才是真话。”最后这半句她的声音细若蚊鸣。
说完,玉雪又深吸了口气,用之前那般响亮的声音道,“奴婢不是什么庶女,奴婢的生母也不是容老爷的妾室,甚至不是外室,奴婢自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容老爷,奴婢也的确是在楼子里长大的。”
本来十拿九稳的钱管家一下子懵了,他不敢置信地指着玉雪,指尖都在发抖:“奴儿,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怨老爷不去看你,可你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不想做容家的庶女吗?”
玉雪尽量不去看钱管家,声音却依然洪亮:“钱管家,你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叫什么吗?”
“奴儿,你……”钱管家又被问懵了,不就是奴儿么?一个楼子里出来的贱丫头能有什么名字。
玉雪大声道:“我叫玉雪,奴儿……已经死在容家别院的后厨里了,我现在叫玉雪,这是黎姑娘给我取的名字。你跟老爷根本不可能让我做槐山房的庶女,我知道,我不配。”
“即便你们让我进容家的门儿,我也不会去。我没读过书,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楼子到别院,可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这样的人进了府里,别说府里的姑娘、公子,就是丫鬟、仆妇都不会看的起我。”
“手脚勤快的丫鬟饿不死,满身污名的闺秀可未必活的长……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容家庶女,与其天天看人脸色,连吃一粒米、喝一口水都觉得有罪,我宁愿在庄子上当一个婢女,宁愿给那些牧马、放羊、处理食材的仆妇、伙计在一起。”
“他们不会看不起我,在那儿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毁了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好日子?你连我现在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要让我做庶女,你根本就是骗我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容轩头一次认识这个妹妹,黎久薇更是发现了一个自己不曾认识的玉雪。
原想着玉雪即便不听钱管家的话,也就是把庄子上南北货的实情说出来,没想到她不仅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出身,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番话再大胆不过,却也最质朴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会认为这是有人教她的,这就是她的肺腑之言。
玉雪越说胆子越大,她心里憋着的仇怨和郁结之气竟然发了出来,刚刚好多话她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
现在的玉雪睁开了眼睛,她逼着自己注视着阶上的两位大人,她紧张得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还是不断地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低头,目光不可以躲闪:
“二位大人,钱管家他在撒谎,奴婢今日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本还没来得及去想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如何会把大公子当作兄长去崇敬,更不会去想如何得到他的承认。”
“奴婢是管着庄子上的库房,可是库房里只有盼君归食肆里用的胡椒和干货,没有其他的南北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算上今日,奴婢跟钱管家总共就见过两面,上一次见面是奴婢进别院之前,此外再没见过。奴婢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奴婢,他说奴婢如何得大公子信任,全都是假的!”
钱管家气得两眼发黑、气息上涌,大口地喘着粗气向后倒去,衙役们都惊呆着忘了扶他,还是牛二奎扶住了他,不然非得后脑勺着地不可。
衙役反应过来拿了药油来抹在钱管家的人中上,他恢复了神志,但也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听着堂上的动静。
黎久薇把玉雪扶起来,扶到旁边站着,玉雪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显然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