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你们平安回来便好, 此事不必多言。”
魏楚有心再问,闻此言却也只得作罢。
魏冉倒一直高高兴兴的, 脸上笑意就没消下去过,待三人坐了一坐, 魏冉起身拉起白起的手道, “来, 做兄长的今日为你接风洗尘, 虽晚上些时日,但也是为兄一番心意, 起弟莫要推拒才是啊。”
白起道, “白起自当从命。”
“哈哈哈,好!”魏冉拍了拍肚子,又转头看向魏楚, “你也来,为父亦为你接风。”
“是, 父亲。”
天气渐冷,外头烈风呼啸而过, 吹起廊下落叶纷纷繁繁旋起,又落下, 一阵萧索。
堂内因添置火炉银炭若干, 倒不觉得冷, 反而有些微微出汗。
华夏是最早生产烧制炭火的国家之一, 自农耕文明而起, 逐渐走入青铜时期,炭的发展也随之而变化。
周礼·月令有著,“季秋草木黄落,乃伐薪作炭。”
天官冢宰亦有著,“凡寝中之事,扫除,执烛,共炉炭。”
都曾记载,自商周时期,华夏便有入秋用炭的历史,到青铜时期,技术已经相对成熟。
魏楚看着火炉微微出神,丞相府烧的炭,丝毫没有火烧味,且隐隐带木香,一看便知其价,定令人瞠目。
魏楚想起前些日子进宫,与宣太后闲话,宣太后亦提及,“这炭烧的确实暖,就是微有些呛人。”
……
趁他发愣时,那头兄弟二人已经饮下三大碗。
白起眉头微皱,劝道,“兄长切莫如此豪饮,当心伤身。”
魏冉一挥衣袖,仰头再饮下一碗,大笑道,“无碍,无碍,今日为兄高兴,想当初你我二人同在军中,咱们打魏国,遭他矬子埋伏,浴血大战了三天三夜,兄连中两箭,要不是你咬牙将兄背回来,兄哪里还有今日这风光。”
他喝的高兴,扯开衣领,露出一身肥肉来,魏楚看过去,登时惊讶的睁大眼睛。
他爹肥咚咚的背上全是交错的伤痕刀疤,看起来委实惊心。
看到魏楚的表情,魏冉更是兴了性子,指着伤口与魏楚大谈当年荣光。
“以前魏国可没现在这般锉气,公孙衍那矬子挤走张仪丞相不说,竟联合五国伐秦,我先惠文王大怒,遂派兵庶长樗里疾在修鱼大战五国联军。”
魏楚心想,这便是第一次合纵伐秦之战了,说来也可笑,秦国再是强国,也比不得六国合纵之兵力,整整合纵五次攻秦,竟无一次大胜。
实乃战国时期第一之笑话矣。
“想当初,我还在严君疾座下任裨将,你叔叔更不过你这般大小,不,还小一点儿,十六七的年纪,在我帐下听宣。鸟!公孙衍诡计多端,设计我老秦与修鱼,我率兵前去救援,却不想被半路埋伏,与他矬子大战三日,血流成河,若不是你叔叔浴血奋战,死活将我救回,你父亲我早就战死沙场了,哈哈哈。”
思及往事,白起眸上亦染了一层感喟。
魏冉也唏嘘良久,“战场上刀剑无眼,血命更迭,却是为父最为珍惜的往日啊。”
魏楚用小刀割下一块牛肉放到他爹面前,忍不住问道,“既如此,父亲为何不再领兵打仗?”
他相信,他爹也曾是热血男儿,甚至除去颜值外,不输白起一星半点,可现在,大腹便便,勾心斗角,欺上瞒下,大肆敛财,就算现在他父亲并无大错,可谁知道以后呢,权利是最醉人的毒酒,魏冉手伸的太长,若宣太后……
迟早有一天,昭王手起刀落,那便是钻心之痛。
魏楚深知历史结局,可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魏冉对他不可谓不疼若至宝,知道他的下场是一回事,与其相处,被感情左右又是另一回事。
他诚心实意的把魏冉当做他的父亲,贪婪的享受着魏冉带给他的父爱,愧疚与爱惜交织,让他越陷越深。
“楚儿。”魏冉摸了摸他的头,掌心的温度带着父亲的厚重与温暖,“家国天下,天下家国,你不单单姓魏,父亲,亦不单单只是魏冉。”
魏楚哑然。
宣太后之弟,大秦帝国之丞相,如何还能再拿虎符。
魏冉笑笑,看向白起,又倒了一碗酒,双手拿起酒碗,朝白起郑重道,“起弟之恩,兄无以为报。”
白起没说话,却拿起酒碗与魏冉对碰,仰头干了个彻底。
喉结上下滑动,酒液从嘴边溢出,顺着喉结滑进衣领,霎时湿了一片。
前尘往事,记忆替换,不变的,永远是那份肝胆相照的情谊。
魏冉轰然叫好,转头看向儿子。
疑惑道,“你怎么流口水了?”
“……”
魏楚镇定自若的在他父亲疑惑的目光与白起高深莫测的眼神下擦了擦嘴角。
酒酣耳热之际。
魏楚看着嚎啕大哭的他父亲目瞪口呆。
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而且哭的肝肠寸断,实乃听者伤心,闻着流泪。
魏冉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醉眼朦胧的揽过魏楚的肩膀,哭诉道,“爹对不起你啊!爹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啊!让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