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雨势不留情面,越下越大,砸在车面溅起密集水花,雨刮器左右划动。
祝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后视镜,珠帘似的雨幕里隐约能瞧见几辆熟悉的私家车。
都是贺连洲的保镖随从。
说来,最让他们警惕的人应该是她。
贺连洲每次受伤都跟她有关。
封闭车厢空调适宜,除去细小雨水声,只有音调轻松的男歌声。
祝夏不动声色打量车子——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空中浮动着雍贵的乌木沉香。
她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到目视前方的贺连洲脸上。
光影交替间,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容深邃英挺,在昏暗环境与动听音乐的烘托下,冷硬的下颌显出平日难见的几分温意。
贺连洲沉着冷静,充满了安全感。
毫无疑问,他在浮躁的世界有降温感,永远让人心安。
曾经的祝夏相信,等到他老了,头发花白,也会是一位帅气的老头。
回家的路程过半,车厢里绕梁歌声被车载电话的提示音打断。
贺连洲偏头看向祝夏,后者迟缓三秒,记起来车载蓝牙连的是她的手机。
祝夏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柏泽’。
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见状,贺连洲冷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一曲毕,自动切换下一首歌,仍旧是粤语歌曲,男女对唱的《必杀技》。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
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一败涂地,
输得更多……”
祝夏规矩望着正前方,听到某句歌词,她无意识地用食指在手机侧面一下一下刮着,失了神。
记忆的抽屉被打开。
而后,回想起伦敦的日子。
英国的天气总是大无语,万里晴空的伦敦街头遽然给你来场雨水,浇你一身大雨。
寒冬亦是如此。
暴风雪滚滚而来,树木倒塌,屋顶吹飞,交通瘫痪。
因暴风雪与冻雨导致多地交通因积雪中断严重受阻,大面积破坏性降雪和强风天气,酒吧无客人,萧条冷清。
祝夏白天在学校上课,有空的时候都会到酒吧。
游风一开始嘲讽她学周总理闹市读书,后来老父亲般催她参加各类社交轰趴。
她一律置若罔闻。
祝夏在学校能很好的融进各式各样群体里,无论是学渣还是学霸,跟她的关系都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她的心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
脱离学校后,她大多是独处。
桌面摆着电脑,祝夏佩戴白色有线耳机,五指利落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搁置在左手边的手机不停地弹出讯息。
专心致志着,一只大手兀地把她电脑阖上。
祝夏摘下耳机,目光不善地看向罪魁祸首。
游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口。
她眼光望去,瞧见臂弯挽着黑色大衣的贺连洲。
他的步履从容,仿佛再强劲的寒风也影响不了他半点。
服务生上前招待,他点了杯Wasabi crisps。
贺连洲落座一会儿,身侧有人端来酒。
祝夏送完酒,没走,顺势坐在他旁边。
男人身穿熨烫妥帖的墨色衬衫,袖口随意轻折,呈露半枚墨蓝色的定制袖扣,做工打磨精细,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
祝夏缩回目光,端坐着直视正前方。
游风懒洋洋地斜倚吧台,隔着朦胧光晕,与她遥遥对视。
像在看戏。
他们耳畔不断萦绕着缱绻又轻缓的女歌声。
祝夏就在这时开口,很熟稔的一句话。
她问:“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贺连洲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微顿,随后指骨分明的长指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啜饮。
“医者父母心。”他冷淡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没说医者爹娘嘴。”
口吻平稳,话语暗哂。
祝夏察觉到了,全然不在意,继而说:“我有洁癖。”
情感洁癖。
她原先是想问他跟人有过亲密接触吗,但太过于突兀直白。
祝夏认为自己骨子里还是含蓄的。
贺连洲将幽沉目光落向女孩恬静的面颊,似是在无声询问你有洁癖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
如果他跟人发生过关系,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他继续来往。
祝夏不吭声,也没侧头看他,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吧台。
游风望着略微彷徨的她,意味深长地幌了幌酒杯里的冰块。
祝夏:“……”寻衅滋事。
贺连洲长腿不经意碰到她坐着的旋转椅子,力道恰好能让她往他这边靠拢。
发梢随着她身体转动小幅度飘起,又柔顺地垂落至肩膀。
光线昏暗,灯影变幻,距离骤然拉近。
偌大冷清的酒吧里,沉绵而漫长的冬夜在某一瞬间凝结,祝夏就在那一刻对上了贺连洲的眼神。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有点懵,眨眨眼,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