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服侍她穿戴好,来到院里,思退带着几个仆役将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摆满了半个院子。
程颂安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思变上前来道:“主子说,当初给夫……”
夫人二字还没说完,被程颂安瞪了一眼,便赶紧改口,“当初给姑娘下的聘礼,您忘在府中,小的给您送过来了。”
崔家当年下过的聘礼在整个京城都独一份,装聘礼的车马占据了程府门前的半条街,声势之浩大,到如今也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派头原本不该是当年一个五品官阶的官员之家能有的,却也无人质疑。
原因就在于崔家是清河崔氏的后裔,唐代之前,声望比皇帝都高,唐宋以后,门阀世族制度被科举取士所取代,名门望族也逐渐消解,但几百年根基难以撼动,崔家是嫡系传下来的,家中产业丰厚,人尽皆知,无需隐瞒。
程家文人清流,要的是崔家的态度,而非财物,因此程仲文夫妇只象征性留下几幅前代名士书法和画作真迹,其余的在女儿出嫁之时,连同嫁妆作为陪嫁,一起又带回了崔家。
二人成亲不足一年,又是程颂安自请和离,按照大乾律,聘礼要返还。因此她只将自己的嫁妆带了出来,聘礼全都留在了崔家。
原来崔元卿昨夜问她还想不想管灾情,不是随口一提,而是真的要帮她,还将聘礼全都送了过来。
只是,这些东西似乎太多了些。
海棠看出她的疑惑,悄声道:“姑娘,我大致盘点了一下,比当初咱们带回到崔府的多了五箱,全是真金白银。”
程颂安的眉头皱得更紧。
思变是个鬼机灵,一看她的神色,立刻解释道:“老太太说,既然成过亲,聘礼断没有收回一说,多出来的那些是我们主子对不住程大小姐,做的补偿。”
程颂安自打开始着手灾情的事,就再也“清高”不起来,恨不能要钻进钱眼儿里,崔元卿这时候送银子过来,简直是打瞌睡的时候递来个枕头。
“收下收下!搬进库房!”踏雪大声道,“这么点东西,我们姑娘勉为其难收下了。”
思变高高兴兴哎了一声,也不等程颂安反应,直接招呼人把东西全都搬进库房。
被踏雪推了一把,程颂安倒不再犹豫,他崔元卿不是为国为民么,她成全他!到时候把账目做清楚,每一笔支出进项都写明白,等有了灾情,立刻把账本递到宫里去,到时候不光省下自己的银子,堵上悠悠众口,还能在御前搏个好名声,一举三得。
脸上刚露出笑容,便看见程仲文和冯氏都没差人禀报,直接来了山居,看见院子里的情景,眉心比她锁的还紧。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程颂安把他们让进屋里,上了茶。
程仲文还是昨天那个要吃人的架势,只是今天却没有张口就骂,反而有些沉默。
冯氏先开口:“元卿把二丫头接到府里去了,你知道吧?”
程颂安低了头,看样子自己昨晚去崔府的事,他们并不知道,不然不会这么问,于是反问道:“左右这是他从圣人那里求来的婚事,早晚不得接进府里?母亲又置什么气?”
冯氏长眉一扬,怒火又升上来:“你跟我老实说,那个孽种到底是谁的?你们合着伙儿骗我,到底为了什么?若是元卿做下的,他又何苦为你做这些?可若不是他,他为什么非要娶二丫头?”
程颂安正要把早就想好的对策说出来,却被程仲文打断:“此事先按下不提,我只问你,日后做什么打算?”
程仲文脸上冷肃,但语气却平淡。
程颂安心下略安,程挽心和孩子的事,崔元卿一定跟他解释过,不然以他的脾气,只怕已经杀到崔府去了,眼下看来,他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女儿只求能得程家庇佑,在这山庄上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程颂安垂着眼帘,脸上多了一些哀戚之色,力求引起他们的怜惜。
程仲文叹了口气:“你该知道元卿的苦衷,为父望你给他留些念想。”
程颂安不觉跟着难过,父亲这辈子最注重文人体面,这半年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苍老不少,却还在担忧她的事,不觉哽咽:“父亲,女儿已经决定今生不再嫁人,一辈子在二老膝下。”
程仲文没有应下,只端起丫鬟上的热茶慢慢吹着。
冯氏高声道:“什么一辈子不嫁人?难道你要吊死在崔元卿那一棵树上不成?依我看,明家那小子没有他那些弯弯绕绕,是个好孩子。”
“娘,你别胡说!”程颂安急道,“我才不管什么明家、崔家,总之不嫁人便是!”
林氏见她急了,连忙按下冯氏劝道:“依我看,姑爷对姑娘不算始乱终弃,他一早让人抬着这些东西围着京城转了一圈,意在表明姑娘不是被休弃,而是崔家对不起程家。再者,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若有人求娶姑娘,须得拿出比崔家更高的诚意来。”
冯氏皱眉,赌气不说话。
房中气氛有些不好,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程颂安心神不宁地想着林氏的话,克制着自己不去这么理解,是他崔元卿想为国为民,借她的手来做这些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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