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雪刚化完,地上还上着冻,用锨掘还需要费很大力气,更何况是用手挖,程颂安的双手被坚硬的土石刮磨着,指甲都断了两根,十根手指鲜血淋淋,又沾满了泥,她却浑然不觉。
“滚开!”她用力挣出,继续挖。
崔元卿从斜后方连同她的肩膀一起抱住,有些不忍:“云黛,别这样。”
“我叫你滚开!你听不懂吗?”程颂安低头咬在他的胳膊上,用尽力气。
思退默默走过来,没有看他们二人,只是蹲下来,徒手在地上挖着,将剩下的几株秧苗都挖了出来,用土包着根部,递给了程颂安。
程颂安瞪着红红的眼睛,连根带土地掷在他的脸上,心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股气要把她憋炸了。
思退头上脸上都是土,但仍一动不动,任她发泄,听着她咬着牙低吼:“你也滚开!”
犹豫片刻,他起身走向程挽心身后,程挽心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嫉恨。
程颂安跪在地上,不再挣扎,只小心翼翼把自己挖出来的两株秧苗包好,抱在怀里,缓缓站了起来。
崔元卿跟着站起来,被她冷冷剜了一眼:“不用你送我,我自己会走。”
“云黛!云黛!”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颤抖,“你回来了吗?”
程颂安心中一痛,是余老太太过来了,她走得很快,几个丫头都被她甩在身后,一个人拄着拐进了筠香馆的院子。
一见了人,眼泪就止不住,口中喃喃:“是云黛,云黛,祖母想你啊……”
“祖母!”程颂安一直提着一口气,听见余老太太的声音,眼中一酸,走过去抱住了她,“云黛不孝。”
余老太太抱着她哭个不住:“好孩子,不怪你,是祖母没脸见你,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哇……”
程颂安松开了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余老太太擦了一把泪,威严地扫了一眼院子,拐杖直直朝崔元卿砸过去,撞在他的胸前,落在脚边。
崔元卿跪下,将拐杖举过头顶,道:“元儿知错,请祖母责罚。”
程挽心赶紧起身过来,扶着腰缓缓跪下:“是挽心的错,不关元卿的事,求祖……”
“住口!”余老太太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从前你是程家二小姐,喊我一声祖母,我也生受你的,如今你也配?”
程挽心紧紧捏了捏衣角,压下这口气,瑟缩了一下。
思退无声地跟着跪了下来。
难言的复杂情绪交织在心头,崔元卿默了一下,对丁香和香橼道:“先带你家小姐下去,安置在西南角的桂花苑。”
余老太太接了一句:“你既嫁进来,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姨娘要有姨娘的样子,无事不许到各处晃荡,尤其是这个院子,再有一次,我扒了你的筋!”
这几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充满寒意,程挽心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却不敢露出半点情绪,低低答应了,便随着去了。
余老太太这才骂道:“混账!我一眼没看到,你竟让她住云黛的院子!”
崔元卿张了张口,想解释,但事实已然如此,也是他的错,便没说话,只道:“请祖母责罚。”
“祖母,这里已不是我的院子,任是谁来住,我也没资格生气,刚才我是为了我这两株秧苗,这是我的丫头辛苦种的,由不得别人糟蹋。”
程颂安将她搀到椅子上坐下,接着道,“我叫你祖母,不是为了我曾经是您的孙媳,而是小时候我便这么叫您,这一生我无论再嫁给谁,都还叫您祖母。”
崔元卿眸色一暗,嫁给谁,她已经在考虑嫁给谁了。
余老太太的泪又落下来,哽咽着:“孩子,你若真想好了,祖母不拦你,到时候我再给你准备嫁妆,就当你是我的孙女。”
程颂安点了点头,天色不早,她得尽快赶回山庄去,免得家里那些丫头担心,于是辞别道:“祖母,今日我就先走了,不必送我,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
她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余老太太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强求,只流着泪依依不舍。
程颂安抱着两株秧苗,快步走了出去。
崔元卿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在她将要上马车的时候开了口,卑微的不像他,他从来不会这么解释:“我急着去渔樵山庄找你,真的没有让她住筠香馆。”
程颂安冷笑一声:“那又怎样?崔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她吃醋吧?”
崔元卿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吭声。
“我既说了帮程挽心嫁给你,就不会因她吃醋,别说我看得出你不喜欢她,你就是真心爱她,我也不在乎。”程颂安已经踩在了矮凳上,转过了身子,堪堪跟他身高持平。
“我是在气,因为你同思退、薛庭蕴的爱与恨,愧疚与补偿,把我连累的还不够吗?这里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让我亲眼看到它被践踏?”
十年?崔元卿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狐疑地看向她。
程颂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及时止了,改口说道:“程挽心敢这样,是因为她发现了有思退,思退会维护她,她不是单纯的人,你早就知道了。可你,崔元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