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霍然起身,走至沈氏面前,冷冷问道:“那世里?你怎么知道那世里不安生,你咒她没了,有什么好处?嗯?”
她双眼猩红,犹如泣血,声音寒意森森,让沈氏打了个颤,小声道:“大小姐,您说这话,可冤死我了。”
程挽心连忙跟着跪了下去,苍白的脸上带着泪痕,看着又憔悴又动人,她咬唇道:“姐姐为了母亲伤心,数落姨娘,原也该的,只是让母亲看着,她如何安心?”
程颂安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冷声问道:“母亲的病怎么来的?你到底做了什么?”
程挽心仰起头,一张美丽的脸上尽是委屈,但是那层委屈很虚浮,若不了解她,是万不能从那虚浮的表面看到她满不在乎的冷笑,她低声道:“姐姐在说什么,挽心听不懂。”
沈氏听了,却比程挽心紧张,跪着爬到她腿边,给自己脸上两个嘴巴:“大小姐消消气,不是二小姐不来伺候,实是怕过了病气给太太,况太太病发的急,未能尽孝也并不全然怪她。若是大小姐生气,打奴婢两下出气……”
程颂安捏着沈氏的下巴,用力甩了一巴掌过去,又将她狠狠掼在地上,冷声道:“母亲若有什么事,我要你们陪葬,第一个杀得就是你!”
说完对李文宾和程彦平道:“将她们二人提到耳房,我亲自审问。”
程仲文蹙眉喝道:“云黛,你在做什么?怎可对你庶母、二妹如此?想让你母亲去的不安宁吗?”
程颂安厉声道:“谁说母亲要去了?她们若还知道是我的庶母、庶妹,就将实情交代出来,省得我用手段!父亲,你治家不严,我来替你管教!”
程仲文不敢置信这是一向善解人意、最识大体的女儿说出的话,竟怔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程挽心磕头哭道:“父亲,姐姐为母亲的事失了心智,您别责怪她,是挽心不好,让姐姐误会什么了。”
程仲文看着这个乖巧又是病中的二女儿,心中不忍,将她拉起,护在身后,又对地上的沈氏道:“起来,带挽心先回去,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
沈氏连忙去拉程挽心。
程颂安冷冷道:“李文宾,还要我说第二次?”
李文宾略一点头,再不犹豫,一把拽着沈氏后心,将她提起,两步跨出门外,程瑾宁向来以程颂安为主心骨,当下也恶狠狠地去拉程挽心。
程仲文猛喝一声:“全都反了!不许胡闹!”
这一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得一哆嗦,纷纷跪在地上,包括程瑾宁和程彦平,唯有程颂安岿然不动。
床上的冯氏再次陷入僵直的状态,喉间咯咯作响,显然十分痛苦,抱着她的林氏再也忍耐不住,仰着脖子哀哀哭了出来。
程仲文心中一软,对跪在地上的仆人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去准备棺木!”
底下的小厮连忙起身,正要出去,被程颂安的声音吓得一动不敢动:“站住!谁敢去?若做了棺材,我第一个把他装进去埋了!”
那小厮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地看向程仲文,后者皱眉喝道:“去!”
“不许去!”程颂安竭力吼道,一脚将身边的博古架子踹翻,上面的器物玩意儿叮叮当当碎了一地,将程仲文惊得后退一步。
她上前一步,一把掐在程挽心的脖子上,手中慢慢紧缩,一字字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母亲到底得的什么病?”
程挽心被她掐着脖子,白嫩的脸上逐渐变红,喘不过气来,双手扒着程颂安不停挣扎,不时露出一两声哀求:“大姐姐……我……不知……”
程仲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将程颂安掐着程挽心的手捏住,迫使她放开。
程挽心几欲昏厥,死里逃生之后便紧紧抓着程仲文的手臂,脸上那层虚浮的委屈再也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真正的恐惧,是对程颂安真的要将她掐死的恐惧。
她哇的一声哭出声:“父亲,姐姐疯了,她要掐死我啊,父亲……”
程仲文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对奴婢道:“还不把大小姐送回房间,由着她发疯吗?”
程颂安目光倏然扫过屋内,振了振衣袖,凌然道:“谁敢!”
丫鬟被她的气势震慑,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程挽心也跟着一抖,缩在程仲文身后,央求着:“爹爹,救救我,姐姐要杀了我,姐姐疯了……”
程仲文踢开丫头,亲自上前捉住程颂安的手臂,要将她拖走。
踏雪见了,登时火气冲天,也不跪了,直直朝程仲文冲过来,一把将程颂安抢下,忍着气道:“亲家老爷,我们少夫人尚在病中!”
程仲文看着这个无礼的丫头,一脚踹开,但人也冷静下来,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女儿如今已经嫁作崔家妇,他再强行管教也是不妥。
程颂安知道踏雪发起狠来,连崔元卿也不怕的,便站在她身前道:“主子说话,没你的事儿,退下!”
程挽心抱着程仲文的小腿跪在地上,哭得已是满面泪痕:“父亲,别为了挽心同姐姐争执,若能让姐姐消气,父亲便杀了我,我也无怨言。”
程仲文将她拉起来,温声道:“先同你姨娘回去,为父怎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