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卿沉郁的目光射向程颂安,问道:“为何会自杀?”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却有着不解和质疑。这样的眼神让程颂安很不舒服,她淡声道:“背主求荣,自杀谢罪。”
崔元卿大步走到下房门口,朝里看了一眼,玉兰脸上的红痕兀自未退,流出的血已经凝固,死状算不得安详。
他面色阴沉,虽想问,但看了现下院里全都是人,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程颂安问他:“大人怎么还未离京?”
崔元卿脸上表情有所缓和,语气也无刚才那样冰凉,只道:“今早入宫面圣,圣人让我今晚离京。”
程颂安心情不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姐夫,姐姐本欲将玉兰指派为随你去江南的侍女,谁知她想不开,竟没这个福分。”程挽心红着眼睛叹道,“她有婚约在身,又不是让她去做妾室。”
崔元卿脸上陡然变色,转而看向程颂安:“你让她随我去江南?”
程颂安对上程挽心泪光点点的同情目光,平静地道:“是,我的陪嫁丫鬟里,唯有她是有婚约且后年便要成婚的,因此让她跟着去做掌事侍女,再带几个浆洗缝补的丫头婆子,岂不便宜?”
顿了顿,又道:“还是说,大人是想带通房妾室?”
崔元卿浅浅松了口气,但看向玉兰方向的目光里还是充满疑虑。
程颂安转向程挽心,目光阴冷,带着一抹寒意的笑,问道:“二妹,你刚才的意思,似乎是说,因为我要让玉兰跟着相公去江南,逼她悔婚做妾,她才想不开自戕的?”
程挽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满目的不敢置信,颤声问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挽心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颂安道:“那你是何意?”
程挽心一急,眼泪不断落下来,她掉泪的时候跟人不同,旁人哭起来大都涕泗横流,但程挽心的眼泪是连珠线般,一颗一颗往下落,让人一瞧就不自觉会跟着心疼。
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地道:“玉兰是从小在咱们府上的,我见她去了,心中难过,不过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呢?”
崔元卿眉头一紧,对程颂安道:“怎么今日对自己妹妹也这么大的脾气?”
程颂安冷笑一声:“我的婢女死了,心中难过,一时胡言乱语罢了。”
崔元卿正待说什么,忽见院门外浩浩荡荡来了许多人,是听闻此事便立即赶来的张氏和余老太太。
“祖母和母亲怎么过来了?”程颂安上前行了礼,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挽心,后者梨花带雨地站在崔元卿身后,似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余老太太沉着脸:“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派人跟我说一声?吓到你没有?”
程颂安勉强一笑:“我的丫头出了事,自然要我自己来处理,哪能惊动祖母和母亲?况便是我不说,祖母和母亲不也过来了?”
张氏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崔家正经主子加上程颂安才五个人,因此就算奴仆众多,也不像别家那样派系纷杂、争斗不断,而且自崔元卿祖父起就定下规矩,务要宽柔以待下人,不许无故惩罚训诫,是以崔府极少出现有损阴私之事,奴仆自戕更是从未有过。
可现在程颂安这样名门闺秀的儿媳妇房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若要传出去,怕是要带累崔府的清流名声。
张氏冷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程颂安已经让海棠安排好了人手,将玉兰的尸身擦拭干净,又重新换上衣物妆裹,连她的屋子也收拾妥当,此时已不如才出事时那样充满血腥气。
当着余老太太和张氏的面,程颂安自知不能将真相说出来。一则若和盘托出,且不说人证已死,便是不死,以程挽心的能耐,也足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反诬她一口。
二则,便是她们真的信了,那程挽心和崔元卿的事势必就要暴露在人前,已有婚约的妹妹跟姐夫有了首尾,为了奸情,给自己的亲姐姐下毒,致使她不孕,这种事会让程家的名声臭遍全京城。
她让余老太太和张氏都进了正厅,坐在上座,自己垂首立在一旁回道:“是我用人不察,让玉兰管着陪嫁庄子上的账目,竟不知她会挪用秋收上来的银子去外面放贷,被我抓住了,说了几句,她一时想不开。”
程挽心也捏准了她的考量,有恃无恐地在旁看戏,脸上却流露出十分痛心的样子。
张氏听了,也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气道:“罢罢罢,媳妇看看,她家里还有何亲人,一并叫过来,我亲自补偿些银两和东西。”
程颂安躬身回道:“她十岁上父母皆亡故了,家里再无别人,唯有一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婿,现下不在京里,媳妇也已着人去找了。”
张氏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程挽心上前道:“婶母快别叹气,她这样暴殄轻生的祸患,就是留着,也早晚有一天惹出祸事来。如今她自己做错事,又想岔了主意,反倒带累我姐姐,可知是个没成算的糊涂人。”
目光流转,看了一眼始终没吭声的崔元卿,她又道,“玉兰怎么说也是从我们程府出来的人,待挽心回去告知母亲,定会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