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卿正要抬脚往西次间去,闻言又拧眉看了一下程颂安,冷冷笑了一声。
转身道:“过来,替我找件袍子。”
程颂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崔元卿道:“你的人收的,你不来找谁找?”
程颂安正要喊海棠,又被他打断:“你的人,我使唤不起。”
不待她有所反应,崔元卿干脆一把将她提起,握住她纤细的腰往西次间推了几步。
程颂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崔元卿拉住了,一双手毫无感情地捏了捏她的腰间,撇嘴道:“祖母不是一直在给你补身子?为什么还这么瘦?”
程颂安懒得回答,反问道:“你为何要换衣服?要去见谁?”
“不该管的别瞎管。”崔元卿不耐烦地将她推到西次间,自己坐在那架古琴边,伸手搭在上面,似乎有些兴趣。
他的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拿笔杆子的文官之手,只是手心里却有粗粝的茧子,也不知是写了多少字才能磨成那样。
他便是往那随意一坐,也自有一股清雅贵重之气,随手拨弄了两下琴弦,便发出悦耳的声音。之后又悠悠弹了几下,曲调古朴悠扬。
程颂安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弹琴,颇有点儿意外,一时瞧着他,有些呆了。前世也难怪程挽心肯为他未婚生子,等他十年,他这样的人,一般女子很难不动心。
崔元卿见她盯着自己,愣了一下,撇过头道:“找件衣服也这样慢,别耽误我的正事。”
程颂安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崔元卿对她,连前世的淡漠疏离也没了,不光话多了,还变得有些无赖。
他急着出去见程挽心,还要她给他找衣服,简直是将她的尊严碾在脚下。
程颂安白了他一眼,用力拉开柜门,将海棠理好的衣物拉了一片出来,乱糟糟堆在榻上,才出了口气道:“大人自己选吧。”
崔元卿皱了皱眉:“就那件玄色的。”
说着解开身上这件的盘扣,又伸开了双臂,歪着头看向她。
程颂安不敢置信:“让我伺候你?”
崔元卿眉心动了一动:“不然呢?这是你为妻的本分!你要替我纳妾,无非是不想尽此本分,今日便给你一句痛快话,此事休想!”
未等程颂安回答,又支着双臂冲她道:“快点!不然我告诉祖母和岳母!”
程颂安一噎,若给祖母和母亲知道她这会儿就主动替崔元卿纳妾,非狠狠训斥她一顿不可。
恨恨瞪了他一眼,程颂安咬了牙,去那堆衣服里找了件玄色的出来,正要拿过去,又悄悄从唇上揩些唇脂下来,在衣领和肩膀处都抹了一些上去,然后才若无其事替崔元卿穿上。
最后在玉带上系玉佩的时候,又将他的香囊偷偷摘掉,拿出自己的挂了上去。
崔元卿见她服了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闭目让她替自己穿衣,对她的小动作倒没有留意。
送走了崔元卿,程颂安无所事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离襄王登基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这期间肯定是不能跟崔元卿和离了,不然非但不能依靠未来帝后,反而还会被他们放弃,视作敌对的一面,毕竟崔元卿跟他们的关系更为牢固。
但既然已被拉上这条船,就得做些准备,拿出些更有用的东西来投诚,以示自己不是废物。襄王如今还要蛰伏两三年,才会显露夺嫡之心,而这两三年内他还要继续做一个醉心田园的闲散王爷。
思来想去,只能投其所好,程颂安便也打算在自家院子里辟出一片空地来,种些东西,再养几只禽鸟。日后真要跟襄王妃接触,也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相互请教种田经验。
程颂安走到西南角,半面墙上挂满薜荔、藤萝,气味芬芳馥郁,端得清爽雅致,她抱胸驻足看了一会儿,唤来蔷薇:“将这些藤蔓都扯了去,不要它们。”
蔷薇叹着气:“姑奶奶,它们怎么又惹恼了您?”
程颂安道:“这块地空出来,我有用。”
玉兰恰巧经过,闻言问道:“姑娘要空地做什么用?我听四娘说,这些东西是大人亲自种下的,若给扯了去,岂不惹他生气?”
程颂安乐得一拍手,本来还觉得秋天已到,这藤蔓也撑不过几天便要枯了,要说是崔元卿亲自种的,会惹他生气,那便觉得非要立时拔了不可。
她道:“你叫四娘过来。”
四娘便是张氏拨来的那几个小丫鬟之一,成婚头天便因嚼舌头被海棠打了一顿。
一听程颂安唤她,四娘唬的连忙放下手里要洗的衣服,在身前擦着便跑了过来道:“奶奶喊奴婢何事?”
程颂安见她诚惶诚恐,不断搓着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指头,笑道:“你怕什么?难道我很凶?”
四娘连连摆手:“奶奶不凶,最是和气。”
程颂安一笑作罢,这几个小丫头自挨了一顿打,又见她得余老太太偏爱,再没敢出言不逊的,这些日子也都安分守己,尤其是这个四娘,最为麻利,不然程颂安也不会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
她指着那片藤蔓道:“你干没干过农活儿?干过的话将这片藤蔓都扯了,把地空出来,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