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涮涮涮,涮涮。”
顾家田坎边边上,顾亮与妹妹顾大妮正在用竹条上下抽打着一丛植物,把它们抽打到只剩下光杆杆。
并不是好玩,而是现在他们家正在收麻。
近农历五月,过了黄梅时节,万物开始疯长,不仅庄稼地,疯长的也包括苎麻。
这是今年第一批苎麻,虽然并没有完全长到最高的水平,但是要想一年收三岔,现在开始收是最合适的季节。
用竹竿去掉多余的叶子,再用镰刀割下后抽皮,这皮就得到了最原始的粗麻条。
苎麻开始收获,也就意味着织夏布的季节到了。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可见纺织的重要性,而麻又是布匹里面最多的,所以织麻对于农家的重要性。
新鲜的麻条并不能立马用来纺织,得经过多次处理。
顾亮与顾大妮先去除叶子,顾老汉便在麻地里剥皮,剥好皮后把麻一捆一捆的捆好,然后由顾长平背回家。而二叔顾长安便负责在家里将粗略剥好的麻去除粘连的外皮与内茎去除。这个步骤叫刮麻,将两个铁片并拢在一起,留出一条细缝。然后将新鲜的麻皮通过此缝隙,一拉,上面的杂质便都能去除,就只剩下坚韧的苎麻纤维了。
此时顾家形成了一条流水线,每个人都有活干,每个人都有负责一个部分,像极了一个家庭作坊。
顾家的男人们干完了自己的活,剩下的该顾家的女人们上场了。
挂好皮的麻挂在太阳底下暴晒晒干NL,再浇水晒干,反复几次。新鲜嫩绿的麻条竟在太阳底下变成了黄白色。
二婶李氏与顾老太便把晒成一根根的麻丝分开成一缕缕的麻线,在经由渍麻这道工序搓成真正的麻线。
到这里一株株在地里生长的苎麻变成常见的一根根麻线了。可以用来编麻绳等等实用的物品。
但是要做成布裁衣,还得有最后一步工序——纺织。这一步在顾家通常是由顾亮的母亲,陈氏来做的。
这天,外面正在下雨。李氏和顾老太正坐在门口渍麻搓线。
李氏抱怨的说:“娘,能不能过两天再搓啊,这些天一直在搓,我手都搓的起泡了。”
顾老太头也不抬,手里还在继续搓着麻说道:“不搓麻和你大嫂换换,你去织布机上面坐会儿。”
李氏看了一眼大嫂陈氏,陈氏正在织机上点线整经呢,密密麻麻细细微微的麻线,得将它们一根根的排列整齐在纺车上。
虽说李氏也不是没干过织布这活,但是织布是个非常累人的活,一般人都是能不干就不干,都是避之不及的。
有一个词叫做“麻烦”,就是由此而来。
李氏听到顾老太让她换活之后,连忙把头摆的像拨浪鼓一样,表示拒绝。
顾老太看不上自己二媳妇这股偷懒劲,也懒得让他真的去织布,怕给织坏了。
按道理织布这件事全家出动,农家一两年才换一两套衣服,一年也用不了这么多布,但顾亮的娘却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织布机上面。
无他,之所以一直织是因为有布税,每年每户都得交一定的布,所谓“调”。除此之外,这麻布还能抵一部分人丁税,自然织的越多越好。
刚点好‘经’的陈氏问道:“娘,我听说今年咱家准备种从南边来的棉花是不是啊。”
“是啊”顾老太一听是大儿媳的声音,立马抬起头笑着说:“这棉花可是个好东西,听镇上的说,这棉花塞进被子里,冬天盖上又暖和又软乎。今年咱家种上一亩地,冬天给咱家全换上。”
李氏也听说过棉花,但是没有盖过棉被,便问着说:“娘,这棉被真的有这么好吗,真有这么好那咋听说地主家盖的都是蚕丝被啊?”
“这蚕丝是人喂出来的,这棉花是人种出来的,这地里能长出来的东西自然‘贱’。”顾老太说道。
顾老太又对着正在纺麻的大儿媳说:“今年看着年景不错,前些日子你儿子卖灵芝卖石菖蒲这些药材也赚了一些钱。有了这些钱家里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你留一些布今年给顾亮做一身夏衣吧。”
听到自己婆婆主动提出给自己儿子做夏衣,陈氏内心现在也暖暖的。俗话说遍身绫罗者,不是养蚕人。即使自己没日没夜的织布,织出的麻布也只能勉强抵的上人头税等杂税。
而此时李氏心里又默默嘀咕了,觉得老太太很是偏心,自己还有两个小的呢,身上衣服也打着补丁呢,咋不见给我两个女儿做一身呢?
“诶,娘,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李氏搓着手里的麻,突然想起五彩绳来,这端午节按照习俗是要系这个的。端午节是大节日,李氏感觉在家不痛快,便想回娘家一趟,便试探的问:“过两天端午,我想回趟娘家,可不可以。”
顾老太其实不太愿意李氏回娘家的,每次李氏回趟娘家,家里的东西总是能少许多,少见比较多的譬如米面粮油,有时候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也能消失不见,自是这儿媳妇拿回娘家了。但是顾老太娘家与李氏是一个村的,这不放自己媳妇回娘家,又怕儿媳妇娘家在一个村子里说闲话。顾老太只能狠狠心答应了,不过顾老太让李氏答应下次过节不能回去。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