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公主探身凑向独孤皇后,轻声道“母亲,我如今已经可确定,父亲已经决定要废掉太子了,只要没有外力相阻,父亲一定会将太子废掉。”
独孤皇后面色一沉,正正看向乐平公主道:“没有外力相阻?你想对高颎下手?”
乐平公主不置可否,独孤皇后紧紧锁着眉道:“高颎与孤情分匪浅,他们家世代效忠独孤家和杨家,即便如今高颎身为左相,荣耀万丈,他与孤以前的情分也没有因此少了几分。
丽华,无论如何,就算立场不同,也不能让高颎这样的忠直之人含冤受屈啊!”
乐平公主回身坐好,问道:“母亲有没有想过,太子的品性不堪重任,父亲是不会再将江山托付于他了。
父亲若是执意要将太子换掉,高颎当会如何?”
独孤皇后顿了顿,道:“高颎与太子互为姻亲,又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情分自不必说。
若你父亲真要废掉太子,只怕高颎会以命相护……”
乐平公主点了点头,道:“高颎是个忠直之人,恕女儿直言,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独孤皇后看向乐平公主,有些不解道:“你怎如此说?难道孤与陛下还会苛待忠臣不成?”
乐平公主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母亲试想,父亲想要废太子,而高颎想要保太子,二人相抗,朝堂大乱,于国于朝都不利。
这件事到最后会有三种后果:
第一种,父亲废了太子,高颎拼死相护,最终父亲赢了,太子废了——高颎死了。
第二种,父亲废了太子,高颎拼死相护,最终父亲妥协,太子即位——高颎继续当左仆射。
可是母亲,太子即位之后,他还会信任功高盖主的高颎么?太子这种随性的性子,高颎必会多做管束——但太子可没母亲您这般重情义。”
独孤皇后心下一紧,倘若太子当真听高颎的话,昨日根本不会有百官谒见东宫的事情出来。
“第三种,父亲废了太子,高颎拼死相互,最终父亲赢了,太子废了——高颎也保下来了。
可这个时候,高颎也彻底把新太子得罪了,父亲百年之后,新皇焉不会对付高颎啊!”
独孤皇后面色阴沉,面对易储,对于高颎来说,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一场必死局。
独孤皇后沉默了良久,乐平公主慢慢地等着,独孤皇后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丽华你说,如何才能解了此局?”
乐平公主认真道:“让高颎避开这场必死局,就如母亲所言,高颎与太子关联太深,只要高颎在朝一日,他就必须支持太子。
只有让高颎离开朝堂,让父亲顺利易储,这样才能即保证了朝堂安稳,又保下了高颎的性命。
而且易储之事过后,万事已定,再起用高颎,也并非不可!”
独孤皇后听着,心有所动,沉默良久。
乐平公主心下里知道,高颎被罢相,太子便没了依靠。然而要让高颎罢相,独孤皇后这一关不得不过。
独孤皇后可能不会直接插手罢相当中,但她的态度很重要。罢相不是小事,尤其要罢的还是高颎这种忠心不二,而且并无过错的能臣,更是难上加难。
太子冬至于东宫设宴的事,最终还是闹大了。
因太子着正装于正殿受群臣朝拜,而非朝贺,是为逾礼。宴间又奏国乐,无视皇后病体宴饮,是为不孝。
此番两罪,杨坚下诏:“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爰自近代,圣教渐亏,俯仰逐情,因循成俗。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注:出自于《隋书》。)
意思很简单,你们的礼的数别搞差了,君有君礼,臣有臣礼,皇太子虽然是储君,但也是臣子。这种事情不能当成循例旧俗,就此打住,以后别这么干了!
此诏一出,群臣都松了一口气,对于朝臣来说,这件事就算了了,杨坚不会再追究群臣的责任了。
可是,对于太子而言,杨坚没那么容易就此罢手,先是撤了东宫的宫正司的侍卫,换上了一批老弱病残守卫东宫。
然后,又给自己换了一批勇猛强悍的侍卫守在自己身边。
为此高颎还与杨坚争执了一番,说太子守卫兹事重大,不能如此轻忽。
杨坚冷声回道:“东宫于宫墙之内,要那么多勇猛强悍的守卫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造反么?”
杨坚执意如此,高颎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杨坚想了想身边的儿子只有一个汉王能顶点事儿,可汉王年纪小又没什么威望,于是又急书南下,召晋王回京——壮胆。
晋王收到杨坚的急书,犹豫了一阵,又往内院而去。
肖元元正裹着厚厚的外袍,看着眼前的两个绣娘飞针走线,二人合力绣着一幅百鲤图。
见晋王前来,几人都行了礼,只有肖元元不便起身,只坐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晋王挥了挥手,命人都出去。
那两位绣娘便收了针线,告辞离去。
“殿下,有事么?”肖元元问。
晋王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要回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