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驳冷冷地问道:“报什么到?”
楚小木转个身,将早已在手上的令条捧到周驳面前,说道:“回中军,肖副中军差我二人过来报到。”心里则想,不是你在催我们过来么,怎么还明知故问起来?
周驳并未接令,眼光在令条上一扫而过,便已看完上面写的内容,冷冷地说道:“现在已过了辰时,你们难道不知我中军大帐卯时便需过来么?”
映丹正要解释,楚小木偷偷拉了他一下,垂首说道:“小卒知罪了,愿被罚去马官帐下铡草料、扫马粪。”心想你生气了更好,最好把我们罚走,我们才不想天天对着你这尊冷面恶灵呢。
周驳哼了一声,紧紧盯着楚小木,说道:“你救了我女儿性命,我岂有不知?周驳以后自有报答。然而你若想以此为依凭在我南定军目无军纪、懒散行事,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楚小木一惊,忙说道:“小卒……小卒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怎么敢目无军纪,懒散行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小木生怕周驳一怒之下又打二人几十军棍,自己虽然无所谓,如果害了映丹可比自己挨打还要难受得多。他不敢看向周驳,然而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好似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在自己的身上劈来刺去,似乎能把自己的心思想法给全部剥开读出。
索性壮着胆子说道:“我想中军讨厌我们,因此不会让我们再到中军大帐来。”
周驳没有做声。
楚小木低着头,也看不见他是什么神情,心里怦怦直跳,等着他大声呵斥。
却听周驳淡淡地说道:“将你们的所学所会说一遍。”
楚小木、映丹二人只好老实说了。
楚小木说的是捕鱼捞虾、挖蛤淘盐甚至养蜂捉鸟之类的玩闹事。
映丹则说的是辨玉识玉、识曲唱歌、书算写字、调羹烹煮等七八样之多。
楚小木想不到映丹居然有这么多种本事,对他更增佩服,心想我这个异域蛮荒小岛来的小子跟东大陆的人比起来,真的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往后切不能有丝毫瞧不起人的想法。
周驳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帐中,说道:“跟我进来!”
楚小木、映丹二人进了帐,只见帐内一侧生了一小盆炭火,旁边摆了一桌两椅,其中一张椅子中铺着一张毛茸茸的赤褐色狐皮毡子,里面正坐着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自是周驳之女周静兰。
楚小木心想:“金燕窝果然神奇,静兰姑娘昨天差点没能挺过来,今天却已跟没事人一般了。”
静兰见了楚小木和映丹进来,两片红霞登时飞上了白皙的脸蛋,羞得低下了头。
楚小木本就是偏内向的人,没想到这个静兰姑娘比他还要害羞的多。
周驳往另一张椅子中一坐,说道:“现在南定军中并没有多少事,因此我中军大帐中的事情也不多,我也用不着你二人做我近卫。”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振戎差你们过来,也并非全无用处,帐中的一些杂务总需有人处理……”转头望着静兰,继续说着:“兰兰一直待在帐中,不仅气闷,对她的腿疾更没有好处,须得有一个人常带他出去走走……”
二人老老实实地听着,目不斜视。心想带静兰姑娘出去走走散心这么简单的事倒是件大大的好差事,不知道他会交给哪一个。
周驳的眼光在楚、映二人身上滚了几滚,先是看向映丹,说道:“看你模样,想必做事细致,我帐中的杂务最近便由你来打理罢。”映丹领命。
周驳的目光又落在楚小木身上,说道:“兰兰总说待在大营里有些气闷,听说你的控马术不错,以后多劳烦你带她去草原上转转。”楚小木躬身领命,心中暗喜。
静兰却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扎成一条条小辫子的发梢,看不见是什么神情。
周驳又大致交代了一遍处理帐中杂务应该注意的地方,哪些东西可以看可以摸,哪些则碰都不能碰;寝帐中的那杆寒铁枪每天需用干净的绸布擦拭两遍,不得忘记;静兰吃不惯军中大锅中烹煮的羊肉、干饼,喜欢吃精心烹制的小菜,需要时不时地更换口味;现在天气对静兰来说已算寒冷,议事大帐中的炭炉应该加几块炭,静兰寝帐中又该加几块炭——昨天的意外让他兀自心有余悸;静兰不能骑马,外出时需仔细套好马车,以免出现意外……交代的十句话竟有七八句与静兰有关,足见其爱女心切。
楚、映二人一一记住。
楚小木心想,大将军说这个周中军做事最为稳妥,果然说得没错,居然那么多细致的地方都想到了。
过不多时,一名军士“嗒嗒嗒”地跑了过来,在帐外禀报道:“中军,南巽、南艮两营各有一队军士起了争执,已动了刀枪……”
周驳脸上微有变色,也不跟楚小木、映丹二人打招呼,便跟着那名军士急急忙忙地去了。
他这么一走,大帐中的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映丹温和似水,一般不会主动寻找话题;楚小木性子偏沉闷安静,也不喜欢多话;静兰更是内向腼腆,在生人面前不仅仅不会开口,而是有些害怕和紧张。
大帐中一时间安静异常,几乎可以听见三人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