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范进心里清楚得很,哪来的等朋友?
“等个朋友”,不过是情急下找了个借口,想要婉拒贾环邀请的好意。
这些年来,范进的生活就像是一出苦涩的戏。
早年间,还能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聊天,畅谈中举、中进士后的理想。
随着岁月流逝,那些朋友一个个都考上了举人,甚至有的成了进士,飞黄腾达。
反观他自已,年年考试,年年落榜,最终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岁月不饶人,伴随着年纪增长,曾经的朋友已然没了联系。
中举无望,更别提什么进士。
加上家境贫寒,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正所谓,谁愿意跟一个既没钱又没前途的人深交呢?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者只是走了狗屎运,今年的乡试终于让他中了举人。
即便如此,新的举人同僚们只是表面上客气一下,没人愿意跟他多来往。
也许他们心里想着,这把年纪了才中举人,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其实范进也有这样的想法,中了举人已了却多年的心愿,没有想法再进一步。
因此打算来参加一回鹿鸣宴,此后回去好好孝敬父母,对妻儿好一些,不再让她们因为自已受冻挨饿。
贾环却是不同,他不仅对范进一视同仁,而且还愿意为他出头,替他说话、解围。
现在更是主动邀请他一起进贡院。
这份情谊,对于范进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温暖得让他心里直发热。
想到这,范进眼眶突然有点儿湿润。
于是他急忙仰了仰头,使得即将滑落的泪水止住,避免让贾环等人发现。
贾环心思缜密,一眼看到了范进的异常,大概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因此,浅浅一笑道:“这倒无妨,我们几人也不赶时间,一起再等便是!”
徐九思等人面带不解,不明白贾环为什么偏要等范进一起。
眼下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若有所思地看向李青锋。
李青锋两手一摊,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在说:“我也不知道!”
贾环的话语如春日里的暖阳,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范进心中的阴霾。
让他本已僵硬的身躯不禁微微颤动。
但见他用力张开双唇,喉咙间似被千言万语所堵塞。
想要表达感激与推辞的复杂情感,化作了一声难以察觉的叹息,最终归于沉寂。
沉默,如厚重的帷幕缓缓拉下,将周遭的喧嚣隔绝在外。
范进的眼神在贾环诚挚的目光中游移不定,内心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然而,他深知自已年岁已高,家境贫寒。
与眼前这些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一起,将会显得格格不入。
因此,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他既感温暖又生惶恐。
生怕自已的加入,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终于,范进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情感,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地开口:“贾兄,你的盛情厚意,我范某铭记于心。然我自知才疏学浅,又加之年迈力衰,能得诸位青眼相加,实乃三生有幸。只是,我实在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贾环微微一笑,道:“既然范兄拿我们当朋友,又怎会有添麻烦一说?”
“额...”范进一噎,一时竟无法反驳。
最终,范进轻轻点头:“既是如此,范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贡院内,张灯结彩,各式彩绸与灯笼交相辉映。
将这座承载着无数士子梦想的殿堂装点得如诗如画,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花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盛宴非同凡响。
宾客们身着华服,或儒雅翩翩,或英气勃发。
他们或是本科选拔出的举人,或是上科乃至上几科的举人。
总之,能出现在此的人,至少也得是个举人。
但见他们一个个面带春风,神色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与自豪。
他们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分享着彼此的学识见解与人生理想。
或独自漫步于长廊之下,欣赏着四周的景致,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里面的杂役与丫鬟们个个精神抖擞,热情洋溢,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服务盛宴之中。
杂役们身手矫健,脸上洋溢着淳朴而真挚的笑容。
他们对待每一项工作,都充满了热情与专注。
丫鬟们温婉而又细腻,将热情化作春风般的服务。
她们身着色彩鲜艳的衣裳,步履轻盈地在宾客间穿梭。
总之,出现在这里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大人物,小心伺候准没错。
若是被某一位看中,他们的人生将会发生逆转。
鹿鸣宴上,乐声悠扬,丝竹管弦之声此起彼伏,宛如天籁之音。
桌上珍馐佳肴,琳琅满目。
贾环六人找了个适中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立马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当然,来此不只是为了喝酒,更多是为了认同年、攀关系、拜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