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绝望的叩了两个头,向后跪爬两步,却仍不甘心的回头,哀哀道:“……都是安公公那老乌龟逼得五姨太如此的,都是安公公他,为救老爷,五姨太说她命都舍得,已不在乎脸面……狗儿受老爷大恩,命都是老爷赏的,狗儿……狗儿不知怎么办是好?只想一心救老爷!”
安公公?漪澜一惊,那张诡笑的橘子皮老脸出现在漪澜面前。安公公打量慧巧时那阴森诡笑的眸光,同致深说的那几句匪夷所思的话,忽然都呈现在漪澜眼前。
安公公突然肯摈弃前嫌出面替致深周旋说话,老佛爷在致深生死关头总算网开一面,这一切一切,波诡云谲,变换得令人措手不及。漪澜曾怀疑其中的利害关系,关节所在,只是听了慧巧一句:“手臂生疮,也是自己的手臂,太后不忍的。”
就枉信了她。莫不是另有隐情?
漪澜坐定在黄花梨圈椅上,打量哭哭啼啼的狗儿,吩咐小鱼去外面守了门,冷冷道:“说吧。”
狗儿这才敛住悲声,啜泣道:“那安太监不是人!他是鬼,他是畜生!比畜生还不如!”
我的周身一凉,周身汗毛倒立,
一阵不详的预感,叱责他道:“爷就快醒了,拣要紧的说!”
狗儿哽咽着:“五姨太几次登门去求见安公公,他都闭门不见刁难五姨太。那日,五姨太打探到安公公就在家中,就在门口长跪。原指望是安公公被五姨太的诚意打动,谁想进了厅堂,安公公就要挟五姨太……狗儿本是在外面廊子下候着,见厅内安公公左拥右抱的搂着一群窑姐儿狎笑,那老鸨子还满嘴难听的话侮辱五姨太。狗儿原是堵着耳朵的,可渐渐的那厅内门轩大敞了,我定睛一看,五姨太她,她……”狗儿以头抢地,哭得捶胸捶地,“……那个安王八他不是人!是活畜生!他,他将五姨太,他……”狗儿胀红的脸憋得青紫,眸光如遇鬼魅一样的惊骇,仿佛那日恐怖的惨景再现,他悲声大起,叩头不止。
这倒是奇了?安公公将五姨太如何了?他一个太监,就是想借机劫色也不得的。
狗儿满脸是泪,看漪澜一连诧异地望着他,呜呜地哭着:“后来,后来那安畜生当着那些老鸨、窑姐儿、合府的奴才们作践得五姨太生不如死,这且不说,还喊来府里的奴才去……
五姨太,五姨太她……她嘴里就是求那畜生说,只要能救老爷,她什么都依,她就是个贱货,她是狗屎,她什么都不是……”
一番话,漪澜听得心惊胆寒,以至于毛骨悚然,虽然对狗儿的话将信将疑,但漪澜依约记起安公公看五姨太慧巧时那色迷迷的笑眼,就觉得周身一阵寒颤。安公公,他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入手,要狠狠的将她践踏在脚下,碾做尘埃。难怪,难怪她入宫劝说太后的一切如此的顺利,仿佛借了东风一般,长驱直入,所向披靡。老佛爷慷慨仁慈的饶恕了致深所有的叛逆罪过,终于肯大事化小。想到此,真相大白,漪澜心里懊恼的自责。谢漪澜,枉你自作聪明,你还以为是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太后老佛爷吗?还以为五姨太慧巧使些银子搬些旧情就让安公公出手了?
漪澜冷冷地望着狗儿问:“既然如此,你是拿住了五姨太的短处相威胁她就范吗?好大的狗胆!”漪澜在诈吓他,后面的话他已是含糊不清。
狗儿一惊,颤抖了唇,满脸惊惧,眸光躲了不敢看漪澜,颤巍巍地说:“不是,不是我,是那畜生,他
逼我,他逼我,他让我当众同五姨太…… ”狗儿以头叩地,砰砰的碰头声震动地砖,一头是血,漪澜望着狗儿,狗儿五体投地呜呜地哭诉:“那老鸨上来扯狗儿的汗巾子,狗儿还狠狠掴了她两嘴巴……狗儿就是千百个狗胆也不敢……是五姨太,五姨太她吓得给安畜生赔罪,给老鸨敬茶求情……狗儿都不敢看她,哪里还是平日高高在上的五姨太呀。五姨太她哭了问我,‘狗儿,你可想救老爷,啊?’,她,她就过来,亲手为狗儿宽衣解带……狗儿糊涂,狗儿不敢,狗儿也不想,就是狗儿色胆包天,也不会不要脸皮当了那么多人……”
一阵阵寒战,漪澜眼前无数厉鬼张牙舞爪的狂笑着扑来,那扭曲的青面獠牙在她眼前狞笑着,盘旋着,令她惊得瞪大眼,那青面獠牙的是安公公扭曲狞笑的脸,旋即变成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恐怖的长夜,潜伏在暗处无数不可见人的阴暗尘埃。
“那畜生,他……他足足折磨五姨太到深夜,还给五姨太服了药,将我们主仆扔去大街上,就是八奶奶您那夜误会了狗儿同五姨太不轨的那夜……”
狗儿的
哭诉,血染的事实,一切那么的触目惊心,那么的惨不忍睹。
难怪,次日,宫里就来人颁懿旨,对致深小惩大诫,一顿折磨,总算饶了致深一命,化解此事。漪澜自当是慧巧上下周旋来的结果,还沾沾自喜在自己说服了顽固的方中堂,威严的太后,原来,万事俱备后的“东风”不是老天垂怜,而是五姨太用自己清白的身子和一辈子挣来的颜面所换来。
慧巧,她该是忍了多么大的折磨煎熬才肯如此受辱?她对致深的爱,要有多深?
“小姐,小姐,姑爷醒了,在喊小姐呢!”小鱼在外面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