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是一抹讥诮,漪澜心想,她在周府时生死可有谁问过?若周致深真一心寻死,又有谁能劝得过,又同她有什么相干?
慧巧肃然,冷冷凝视漪澜片刻问:“漪澜,你真是如此心狠?爷对你的一片恩情,你便丝毫不念,还是视而不见?”
一片恩情?还是对她不堪回首的暴行?是对她清誉的践踏,还是那一碗被调换的毒药害死九爷性命,或是他那无端的猜疑?
“恩情?”回味着这两个字,漪澜更是冷笑摇头。
“妹妹,你当真看不出爷的一片苦心吗?”慧巧颤声,“原以为最懂爷的是妹妹,如何到了此时还不明白爷的用心?”
“若是爷他果真疑心你不忠不贞,你以为爷会只一纸休书打发你走吗?你不知他嫉恶如仇跋扈的性子吗?他这是将计就计救你出局!真正的傻子是我,我跟随他一生,却什么都得不到。我眼睁睁看着无数女人在他眼前分享他的爱,他的心。到头来,他义无反顾去送死,却在临死前精心谋划,安顿了你的将来。让你和腹中的孩儿免于灭门之灾,还为你准备下万贯家财,让你和孩子日后有靠。他不想你为他难过,他宁愿你恨他!”
漪澜侧目笑望慧巧,好奇地看她如何巧舌如簧,舌绽莲花。
慧巧的面
色惨白,静静地望着漪澜释疑:“妹妹就没有奇怪过,妹妹回府,爷派人送回妹妹的书籍用物那么重,那些只是单单的书籍吗?妹妹翻过没有,那些子孤本古籍中,哪本中不夹着银号兑票?那沉甸甸的脂粉香盒中,到底放了些什么?”慧巧沙哑的声音呜咽哭啼道,“你看过吗,你看过吗!你知道他的用心吗?那夜,我亲眼看到爷,关自己在水心斋你房间内,将那一本本书里,夹放银票,再用麻绳精心的捆绑……”
难怪,难怪,她居然在自己的衣衫里寻到了周怀铭的锦袍,他的束带,他的印信……那么巧合,原来不是意外………
漪澜陡然一惊,打量慧巧的眼,虽是心头一触,却不能轻信她。这难道又是周怀铭巧计安排的一出大戏?他既然已经决定放她远飞,如何还要来寻她?是慧巧的诡计,还是周怀铭果然濒临绝境?
漪澜不去查看从周府带回的行囊箱箧,这本是束之高阁的东西,她漠然道:“若是无事,你但请回。宝儿若无处托身,暂居在谢府也是使得。”
旋即,漪澜慨叹一声:“往事已矣,我心如止水,难起波澜。如今一心嫁为人妇,不记往日恩怨。五夫人好自为之吧。”
漪澜起身,吩咐小鱼送客,自己去了内宅。
漪澜一夜未眠,直待夜色阑珊,窗外沙沙的声音如细雨一般,吵得她无法入眠。她披衣起身,一地玄霜,寒意透背,推开窗,一股凉风袭面,夹杂着冰渣般的雪花,竟是下雪了。
漪澜的动静惊醒了小鱼,她迷蒙的声调问:“小姐,这是怎么了?炭火灭了吗?”
小鱼翻身而起,漪澜笼起烛火,吩咐她说:“秉烛,随我去厢房查看那些周府发来的书箧。”
小鱼打量漪澜片刻,确认她不是梦魇,才讪讪地问:“小姐,深更半夜的,明日吧?”
漪澜摇头,不查个清楚,她定然无法安睡。
漪澜披衣起身,掌了灯步下绣楼,小鱼急得喊她:“小姐,等我,小鱼去伺候小姐。”
主仆二人一路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楼梯奔下。
夜色凄冷,虽不是冰天雪地,南方的冬日更有一段蚀骨的潮寒。
厢房内许多樟木箱箧,高高低低的码放。
漪澜顺手撕开一个封条,打开看是一箱子书,麻绳横竖两道捆绑得齐整。漪澜迫不及待地扯开那麻绳,将那书籍抖落,果然翩然落下一张发黄的纸。她颤抖了手拾起,借着灯光一看,不由一个寒战。慧巧所言属实,果然这是京城恒顺祥票号的银票。漪澜忙得再抖落几本书,一张张的银票落处,千
两、数千两,数十两,至万两,银票不等。人说周怀铭年少富贵位极人臣腰缠万贯,果然名不虚传。漪澜急得打开一些箱箧,首饰盒子里多了许多珍玩珠宝,价值连城,箱底夹层中有一盒盒码放齐整的金砖。她的手灼痛般不敢再碰,眼却被这珠光宝气灼伤得不忍再看。周怀铭,他这是何意?是赎罪,是愧疚,还是如慧巧所说为她铺垫好的日后养儿钱?
晨曦微透窗户时,漪澜痴痴的坐在厢房里,守着这些箱箧发呆。难道,是她错怪了周致深?他用情之深,是她没能领悟?
门外传来谢安大哥的声音:“澜妹,是你在里面吗?可是有何不妥?”
她摇头,她该如何对谢安大哥说,她此刻该何去何从?
“小姐,小姐,不好了!”乳娘的声音响在门外。
谢安问:“这是怎么了?”
“那,那周府的五姨太,哎,她从客栈,一步一跪,一步一磕头,磕得满头鲜血淋淋的,雪地里,就这么一路跪磕到咱们门口,比拜佛都虔诚!真真是头破血流,只要见小姐一面!她说,若小姐你不肯同她回去,她就死在这里!”
“小姐快去看看吧,要出人命了!”乳娘的话音发颤,惊惶失措。
“澜妹,你莫慌,我去看看。”谢安说,他才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