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漪澜满是不安,眸光里透出忧郁,九爷怀铄道:“还是待大哥醒来再议,也不急在一时。”
漪澜独自坐在卧房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风吹淡粉色纱帘飘卷风中,却是愁烦满腹。只是没有银子寸步难行,若是致深不醒,她也只能在此苦等了。
猛然间,漪澜一个想法萌动,求人不如求己,致深已为国事操劳精疲力尽,这些事儿,她不该去烦扰他的。她回房取出首饰匣子,这都是太后老佛爷所赐的珍玩首饰,更有入府之初,致深和府里姐妹们所赠她的珠宝,足足三大盒。
“小姐,这是做什么?”冰绡诧异地问,似猜出些什么,心有不甘。
漪澜笑盈盈的自嘲道:“这些东西在我这里放着也是白放着,反不如去派做用场。先送去当铺些时日,待得了本钱,烧出一窑,贩去海外,介时再赎买回来就是了。”
“可是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小姐喜爱的,还有太后老佛爷的恩赏,还有您入宫时皇上和娘娘们赏赐的珠宝呀。不敢放在府里,咱们才随身带走的。”冰绡舍不得,急得劝阻道。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喜欢又如何?离开几日并无不妥呀。”漪澜宽慰她道,“只是要私下便宜行事才是,不得穿出去落了爷的颜面。”
冰绡无奈,
翘了唇点点头称是。
几日里忙得昏天黑地,忙忙碌碌中,瓷器总算出窑。那青花瓷西洋美人瓶烧得釉色鲜艳,霁红大瓶巧夺天工,小天使的荷花碗……一一令人爱不释手。
漪澜将那晾干的花瓣洒上香花露塞去瓶中,那泛着淡淡香味的巧夺天工的瓶子更是令人喜爱。
直待九爷怀铄拿了致深的腰牌亲自押送这些瓷器上船,漪澜才略略安心,总算初战告捷。九爷望着漪澜,会心的一笑,道一句:“辛苦了!”
望着怀铄,漪澜忽然有些不安,心悸不定。或是她太过害怕那母大虫,或许……
忽听冰绡在外面一阵叫嚷声,“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姑爷在睡觉呢。”
“大帅,大帅!”郑兴国的声音响在楼下,蹬蹬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漪澜忙出去看个究竟,却见郑兴国一头大汗,怀里抱着个黄铜刺眼的炮弹,惊得众人退后。
“什么事?”致深转身而出,郑兴国人楼下,得意的声音抑制不住兴奋的嚷道:“妥了,妥了,军械局的人,将火药灌了进去,这炮弹的威力不减,击穿铁甲舰也不成问题的!”
“沙弹的事儿解决了?”致深一惊,旋即眉飞色舞的朗
声问。
郑兴国点点头,眸光里满是迷雾,兴奋之情难以言喻:“眼下,只需银两去买火药,即可成批的填充炮弹。”
“好!速速去办!”致深拊掌称好,拍遍栏杆兴奋不已。
“提督衙门不肯给支取银子,安军需也说,如今军费紧张,处处要用银两。”郑兴国为难道。
银子,又是银子。
“大帅,此时宜早不宜迟,弹药库空虚,洋人舰队就泊在港湾外,若真是战事一起,岂不望洋兴叹了?
致深踱步在楼上,转身四望,眸光在人群中寻找。
“慧巧!”他看到了黛眉深颦立在一旁的五姨太慧巧吩咐道:“昨儿那五千两银票,先拿来救急吧。”
慧巧一愕,打量了郑兴国,颇有些因外人在场不敢尽吐实言般的迟疑,只是无数目光望着她,她才徐徐道:“那,那是给老佛爷买璞玉,去雕琢观音所用。”
慧巧愁眉深锁道:“原本是要花三万两去买一尊宋代碾玉观音像奉给老佛爷做寿礼,即体面又省心省力,偏偏是因近来四处都缺银子,才要去买璞玉请人去剖磨。这点银子都未必够,况且老佛爷的寿诞临近。”
慧巧的话不疾不徐,只将其中的道理一一提醒了致深。
致深无奈的长叹口气,还是吩咐说:“先挪了那笔款子来用,老佛爷的寿礼,再作思量吧。”
五姨太动动唇,想再多做规劝,却在致深不容置喙的坚定眸光中咽回了话语。
“澜儿,你随我来!”周致深吩咐一声,径直向书房走去。漪澜尾随其后来到书房,心知他定是有事。只见周致深进屋就麻利地一抖衣襟坐靠在圈椅里,目光沉凝地望着窗外阴云蔽日。屋外大雨将至。
致深徐徐将手腕上那串十八子伽南香珠捋下,放在案上吩咐漪澜:“拿去吧,把你的私房首饰都赎回来。”
漪澜心头一触,原来他都知晓了,只是这伽南沉水香珠是先皇所赐,价值连城,他不惜让她拿这伽南珠去易当,可见致深如今也是为筹钱焦头烂额。
漪澜自问出于一番好意,他竟然如此对她泾渭分明。漪澜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却强定了心思低声问:“你当,我当,可有区别?澜儿素来心思不在这些珠宝珍玩,闲置了也是摆设,不如物尽其用。若非冰绡那丫头背着我尽数带了来,怕它们还束之高阁呢。”
致深坚定的眸光凝视她道:“男人的责任,不必女人来慷慨解囊。”
他指着那串价值连城的伽南香珠喉头里沙哑的话音说:“先皇若是地下有知
,也会感叹此物物尽其用。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