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怀铄来到海边的那日,恰是漪澜举家乔迁之时。
九爷还是云淡风轻超然出尘的模样,一袭白衫,弱不胜衣。同漪澜见礼时,他灼灼的目光望着漪澜,似有无尽的话,却被漪澜草草一礼和三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敷衍过去。
旋即,漪澜转身吩咐众人登车上轿,直奔了海边的新宅院而去。
致深在镇子上新置办的寓所面海临山,毗邻郑兴国的院子,是一位白俄传教士修建的二层俄式宫廷风格小白楼,寓所并不十分大,却是颇具特色。五颜六色图案精致的毛花玻璃窗将透进楼内的日光折射成光怪陆离的颜色,洒在实木地板上,白色的西洋壁炉冷冷的,旁边立着一尊大理石男子的雕塑,乍看去,令漪澜吃惊的并不是它赤身暴露,也不是那一身健实诱人的肌肉,而是那线条柔和流畅的面颊曲线,那深深的眼睑,高挺的鼻梁,看上去,那么像一个人。漪澜不禁侧头去看一眼一旁举头四顾的九爷,听到尺素已脱口而出:“呀,这雕像上的美男子,可有几分像咱们九爷呢!”
“浑说!”嬷嬷打断尺素的话,羞红了脸偷眼扫一眼那裸像,嘟哝一句:“难怪那白俄佬穷得当了房子逃走,这连衣服都给人家扒走了。”
九爷似不曾留意她们的话,只同致深指点评议着屋顶上的西洋画
,那肉翅小天使,眉目传神的仙女们,那么栩栩如生。
致深引漪澜上下的房间走了一遍,为她选中的卧房是一间面对大海,玻璃窗落地的房间,明亮宽敞。致深拉漪澜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眼前是蔚蓝的海涛,金色的沙滩,飞翔的白色海鸟,景色宜人。不想竟然有此妙处,卧在自家的榻上可以静观美景。又推开一道门,旁边竟然是一间画室。宽敞的房间,宽阔的画案,旁边是西洋画板和各色颜料。只是墙壁上,挂了一幅画,那是一幅海鸥击浪,同大海波澜抗争,虽然是幅水墨画,但是那笔锋的刚健透出画者的风骨和毅力。再看那枚引首章,就知道是他的大作。
“喜欢吗?”他问,又自嘲般感慨一声,“潦草了些。抛砖引玉吧。”
漪澜心潮澎湃,他有心了。打量这间画室,仿佛眼前人要把家从兴樊搬来海边安置在此处。那种宠溺和关爱,漪澜心头泛起淡淡的甘美,两人就执手在画室中。那一刻空气都满是甜蜜。漪澜想,若能一生一世如此,二人伴海而居,没有尘世烦扰,那该有多惬意。
致深的书房紧邻漪澜的卧房,走廊的尽头是九爷怀铄的房间,旋转的汉白玉楼梯下到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彩色乌玻璃窗将厅里披上神秘的色彩。漪澜一侧头,忽然发现壁炉旁的那
尊西洋男子雕像身上披裹上披风,严丝合缝,令人哭笑不得。
傍晚,漪澜同致深、怀铄还有郑兴国在一张西洋大理石面餐桌上畅饮说笑,晚上,致深带漪澜去海边散步。仿佛几日前的风云雷电尽数过去,眼前又是晴空万里无云。
回到小楼寓所时,天色已黑,小楼明亮的灯光在海边格外耀眼。
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在这僻静之处,又是晚上,会有谁匆匆造访呢?漪澜同致深相视,都是满眼的疑惑。
才进院门,便见狗儿闪出来,一脸诡异紧张的神色,悄声道:“爷,五姨太来了。”
她如何来了?漪澜心头一惊,心里颇有几分不快。她同致深离开周府不过才几日,慧巧竟按不住性子,一路追了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九……九奶奶也来了!”狗儿颤颤巍巍的话才说出口,忽然一声霹雳般的喝嚷声响在身后,惊得漪澜周身颤抖:“谢漪澜!你个贱货!你可是回来了!”
一时间血齐齐冲向脑部,漪澜惊愕的目光寻声望去,那一声厉喝如九天惊雷,漪澜不用细思就知道定然出了事端。根本来不及思考那郡主九爷夫人是何时从京城归来的,又如何一路寻到了这里。清怡郡主不是因闯祸误杀曹蒹葭而被太后老佛爷招回京城养病去了吗?她何时归来了?
“不要脸
的贱货!勾引小叔子,偷嘴都偷到姑奶奶我碗里来了!”九夫人清怡郡主大骂着走来,一身俗不可耐的金玉缠绕,粗鄙不堪的谩骂令血顿时涌上面颊。
漪澜何曾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她气往上撞,刚要设法上前同她理论,但余光扫见人高马大的九奶奶清怡郡主身后阴笑诡秘的五姨太慧巧时,一切尽在不言中。慧巧,她果然诡计多端,见不得她同致深在天涯海角独享清静,赶来要同她斗到底。
就在漪澜凝神的片刻,清怡郡主手握马鞭,疾步冲来,挥手举鞭,兜风挥舞直冲来向漪澜抽下。
“住手!”致深同九爷怀铄异口同声的喝止。漪澜就觉腰上被一把揽住,脚下不稳,踉跄的跌去,被致深一把抱在怀中向后敏捷地一闪。
清怡郡主手中马鞭打空,恼羞成怒,张牙舞爪般追了漪澜不依不饶的骂着扑来,也不顾致深的呵斥制止。
九爷怀铄闪身奔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制止道:“休得撒野!”
“撒野?我撒野还是她发骚?周怀铄,你千里迢迢跑来海边是为何?还不是这贱货春心萌动惦记着你,千方百计让你到海边同她幽会?你说,你说呀!”
漪澜气得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