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摇摇头,眼泪噙泪,感叹一句:“有些人,有些事,相见不如不见。”
她转身怅然离去,更避开了那片头顶的荫凉,重新走去了炽热的天地中,恍惚飘荡不定的离去。
漪澜向前行,忽然间拔腿就跑,如惊疯的脱缰马一般。耳边听到风声刺耳,她竭力加快步伐,她不知自己在躲避什么,仿佛后面洪水猛兽压来。跑过小山旁的碎石甬路,山坡上猛然冲下一人,一把揽她入怀。
“啊!”漪澜失声惊叫地挣扎,却被他束缚了手臂道:“澜儿,静静,是我。”
致深,怎么是他?他难道一直在山坡……
漪澜抬头,半山有个凉亭,莫不是他眼见了适才的一切?漪澜自问问心无愧,何必怕他?漪澜赌气甩开他束缚道:“爷不必去会客吗?澜儿告退。”
致深一把搂紧漪澜在怀里,她奋力挣扎无用,终于泪水汹涌而下,呜咽哭泣地挣扎气恼道:“爷何必同漪澜纠缠,也心里本就没有澜儿,就请爷放了澜儿和冰绡回扬州去吧。”
周怀铭紧紧地束缚她,箍得她手臂生痛,漪澜却始终不肯听他说话,发泄道:“莫不是爷要眼睁睁等到从海边归来,看栱木殓艳骨吗?”
“澜儿!”周致深紧紧的抱住漪澜,贴在心口,不发一言。
漪澜在他怀里无声啜泣,静
静的,不知过了多久。是委屈,是寒心,是抱怨……又有谁能说清?
周致深轻轻抚弄她的鬓发,又紧紧拥她在怀里。柳条轻轻舒展,轻揉她们的肩背,似在无声感叹。
晚上用膳时,堂上只漪澜同五姨太慧巧陪伴致深。一张硕大的圆桌原本热闹一堂,如今空出了许多座位,一片疏落的景象,倍显荒凉。
“曲嬷嬷,去把宝儿少爷抱来,陪陪老爷用膳。”五姨太悠悠地吩咐着,自宝儿坠水一事后,五姨太就借机讨要宝儿去蘅芳苑抚养,也是致深默许了。
如今她有意在人前炫耀一般。
宝儿被曲嬷嬷领来,上前来同众人一一见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五姨太身边,一双眼低垂几乎掉进碗中,不敢抬头直视我。
果不出漪澜所料,宝儿落水必有内情。只是,宝儿如今还如此小,就不敢抬头挺胸做人了吗?日后要唯唯诺诺仰人鼻息到何日?
漪澜本想他无忧无虑在阳光下生长,只是宝儿在这阴霾的环境里长大,又岂能阳光?
可叹他小小年纪竟然就被卷入这宅门争斗,更可叹的,是利用孩子的背后阴险的黑手。
想想冰绡和尺素,她们平日对宝儿不薄,夜夜哄他入睡,陪他讲故事,那么心疼他,却被他无端端的栽赃陷害。漪澜心一阵阵的凉,眸光就落
在宝儿身上,宝儿正偷眼忽然看她,又忽然惶然的躲避她的眸光,满是心虚。
“宝儿,吃菜呀,怕什么,看看手都在抖。”五姨太看漪澜一眼,又搂住宝儿关切道,为他殷勤布菜。
漪澜一笑,夹菜在旁边一碟子中,吩咐曲嬷嬷递给对面的宝儿说:“宝儿要多吃些青菜红萝卜才是。”
宝儿低头不语,牙箸在碟子里划来划去。
致深打量漪澜,又打量宝儿,吩咐一句:“你阿姆同你讲话呢!”
宝儿一个寒战,怯怯地望着致深,又望着漪澜。
致深忽然换个话题道:“宝儿,爹爹考你一题,这还是爹爹儿时在宫里,方师父考为父同先皇的题目。”
忽然,致深得意的一笑,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停在五姨太面颊上说:“不如,让你五娘讲给你听,就是那猎人载羊、狼、菘菜同船渡河的故事。”
五姨太慧巧眸光一转,若有所思,旋即堆出一脸温然的笑,对宝儿绘声绘色的讲述:“从前,兴樊河边有一老猎户,一日,他要带一颗菘菜、一头羊、一匹狼渡河。渡口有条小船,船太小,一次只能渡一个东西过河,他便犯愁,若是载了菘菜和羊一船渡河,那么羊必吃菘菜。若是狼同羊在一起,狼必吃羊。试问,这老渔翁如何能渡这三样东西平安过河呀?”
这题倒是有趣,漪澜正寻思,就见宝儿放下牙箸,眨眨眼试探的答道:“那就,一次带一个过河呗。”
五姨太无奈一笑提醒:“宝儿,若是把羊和狼,或是白菜和羊同时放去河对岸,也被吃掉不是?”
宝儿搔搔头眨眨眼,盘算片刻,摇摇头不耐烦放弃:“哎,太难了,想不出!”
索性一推干净不想动脑去想。致深已是将手中荷花碗重重置在桌上,面露不快,骂一句:“满脑子都是懒筋。”旋即摇头叹气,念一句,“如此而已。破窑里烧不出好瓷器。”
漪澜责怪的看致深一眼,毕竟是孩子,何必如此重话。
漪澜忙循循善诱道:“宝儿,你再想想,可是应该先让渔翁将羊运过河去,再将狼运过去,回转时再抱羊回来。然后再将那颗菘菜运过去,这样狼不会吃菘菜,渔翁人回来,最后再把羊渡过河去。”
宝儿眨眨眼露出笑颜拍手道:“还是阿姆聪明,狼和羊不能同在对岸的。”猛然看到五姨太幽深的眸光望着他,宝儿顿然收住话低头。只这一切细微的动作都不曾逃过漪澜的眼。
沉默片刻,致深垂眸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