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吩咐冰绡为她更衣,那妃色的蜀锦暗花云纹衫子华美,碎褶裙子是她平日的最爱。越是刀光剑影艰险之时,她越要用这些面儿上的装束掩饰她心中的不安。
漪澜贴上鬓角的金钿,又插了一枝赤金点翠飞凤步摇,衣香鬓影,流苏轻摆,更是令人须得步步轻稳。
冰绡都忍不住问:“小姐,咱们快些吧。莫让那母夜叉挑了理去,再惹得她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的,何必讨那个没趣?”
冰绡竟然也忌惮了那母夜叉。漪澜轻轻一笑,她一定设法将这尊金刚请出府去。
冰绡尺素一路伺候漪澜向清风朗月轩水榭处而去,曲柳红墙,卧波石桥下小荷探出水面,不过尖尖的嫩角。漪澜不时停步去指点说给冰绡看着,仿佛在有意赏玩。
“哎呦,小姐你快些吧。今儿是怎么了?”冰绡催促,仿佛是去赴刑场一般,沉个小脸儿。尺素也插话道:“这也不是个常事儿呀,这九奶奶这么彪悍,人人自危的……”
“嘭!”一声刺耳尖锐的响声划破沉寂平静的小园,她们都是一惊。
“放爆竹吗?”冰绡诧异的问,寻声向那亭台楼阁衬托的天空看去。
“砰砰”旋即又是两声刺耳的响声,慌得尺素都一个惊颤。
这仿佛似是过年时哥哥放的冲天炮爆竹划破晴空的刺耳响声。
那是爆竹吗?不对,那是……
火铳声?!
漪澜脑子里才这一个转念才浮
现,便听到远处哭喊惊叫的声音传来,“杀人啦!杀人啦!死人啦!”
漪澜立在石拱桥同冰绡面面相觑,她也听清。
众人都不觉愕然不知所措时,见几名小厮失魂落魄的奔来,帽子掉了竟然都不觉查。
“这是怎么了?没个规矩!”漪澜壮起胆子训斥着,心知是出事了。
“八姨奶奶,那边,杀人了,杀人了……”结结巴巴的声音,漪澜见那小厮眼睛瞪起,一脸的惊恐,面色惨白。
“好好回话,见到鬼了吗?”冰绡骂着。小厮们惊惶地指了身后说,“九奶奶,拔枪,把九姨奶奶,杀了!”
清怡,曹蒹葭?开枪?
“好好说话!”漪澜训一句,旁边一个小厮才定定神牙关颤抖回禀道:“回八姨奶奶的话。是九太太去水榭,见九姨奶奶在那里勾引九爷呢,九太太一时动怒,拔枪就把九姨奶奶打死了,血溅出那么老高,九姨太噗通就倒栽去湖里,把湖水都染红了。”
啊?打死了?
漪澜几乎惊呆,难以置信,额头一阵冰凉的冷汗滚落,牙关瑟瑟发抖,却片语难言。不过顷刻间,怎么几声枪响断送了人命?
“那,九姨太她如今如何了?”冰绡惊得问。
“死了呀!九太太挥舞着抢谁敢去捞人呀?还是九爷坚持喊人去将九姨奶奶拖上来,早就断气了,眼睛瞪得那么大,吓死人了!”小厮回禀都带了哭腔,漪澜心里一阵阵痛。
曹蒹葭可恶,可是罪不至死。她不过想借清怡郡主之手整治曹蒹葭,却没想到竟然她一夕毙命。曹蒹葭固然该死,可她毕竟年轻,又是一枚棋子,那幕后指使她的人才是最该死的。
漪澜带了丫鬟们迅速赶去水榭,言语难以形容此时的震惊,水榭边已是密匝匝拥了许多人。
致深来了,九爷瘫软在一旁目光呆滞无语,身上还有血渍。
清怡郡主不服气地叫骂着:“淫妇!潘金莲!若她对九爷没有歹心,怎么就闻到蜜蜂屎一样贴过来?”
九爷不语,小厮哭丧个脸儿道:“九奶奶吩咐人请九爷回来小聚,九爷才到,就见九姨奶奶在这里,凑来同九爷说话,还殷勤地劝酒。这时候九奶奶就进来了……”
“她本是弟媳妇,竟然被兄长给占了去,谁想她贼心不死,还惦记了九爷,兴风作浪的,搅合得我们家宅不宁!”清怡郡主破口大骂着,越骂越难听,这令老爷情何以堪?
漪澜在人群后,眼睁睁看着血染的麻布覆盖着门板上一具尸体被抬走,只觉肝颤胆寒。差一步,就差一步。
若她没有刺探出隆嬷嬷的话,糊里糊涂的来此赴宴,若是稍有不慎九爷见四下无人对她吐露真言,势必惹来这悍妇拔枪,那倒在血泊中的将是她,并不是曹蒹葭。
没想到她寥寥几句话当真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不经意间的一落子,竟是救了她自己的命。曹蒹
葭不过是个替死鬼,不过是她让七姨太用个掉包计,想教训她一二,让曹蒹葭蛊惑清怡郡主搬弄是非的谣言不攻自破。
再说什么都已是苍白。面前回应漪澜的,只有那一具冰冷的尸体。
悲哭痛号声此起彼伏,漪澜扶住了柱子,略稳了稳脚步。人人自危苍白的面色,远远望着那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躲着清怡郡主远远的,听着她的大骂声。
致深来时,冷了面颊吩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将九太太绑起来关去房里,待禀明太后再做发落!”
“杀人了,杀人是要掉脑袋的。”仆人们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声嘈杂,却无人敢上前拿下她。
清怡郡主这才有些慌神,急恼道:“谁敢碰我?我杀了勾引我丈夫的淫妇!官府又能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