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大喜了。”漪澜屈膝同他见礼。
致深伸手扶起她问:“如何独自在这里?”
漪澜侧头摸摸面颊,淡笑道:“吃了两口喜酒,心里如火烧一般,偏偏她们还不停地灌我。”
“你身子弱,还是少饮为妙。”他关切道。
“是!”漪澜轻轻应着,同他徐徐行在月下。
致深侧头打量她,或是她今日少有的传了袭鲜艳的海棠春色的衫子,玫瑰紫百褶碎花裙,衬着腮边一抹潮红更是妩媚。
致深放缓了声,声音里多了几分体贴,问她:“冰绡、尺素呢?如何不随行伺候着?”
“今儿府里大喜,前堂急缺人手,万嬷嬷传了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去前厅伺候宾客去了。”漪澜低声道,声音细不可闻,在他面前却有些嗫嚅不安。
“便是避酒,也不该来此吹风。”他更是嗔怪。
漪澜心尖一丝暖意,望着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的前厅,听着那管弦悠悠,许久,眸光中流出羡慕而期冀,忍不住感慨道:“爷可是知道?澜儿七岁那年,澜儿的表姐成亲,也是如此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大的排场。那天,表姐穿了一身正红的喜袍,大红盖头,霞帔上流苏璎珞垂金镶
玉,做女儿时怕是人人都羡慕她好美。我就对娘说,‘待澜儿长大了,出嫁时,也要穿这漂亮的大红衫子,蒙上红盖头。’逗得娘和婶婶大笑。”
漪澜抿嘴笑着,然后继续,“娘说,外婆为我备下了朱漆箱子三箱的嫁妆,为我也早早备下了喜服,是她珍藏了数十载的一匹大红蜀锦。”
漪澜顿了顿,却被往事带出一抹泪意,“就因为那记忆中那样鲜明的大红色,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遥念嫁期。我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他一定高大又威武,骑着高头大马来娶穿着大红吉服的我。……从小时候起就这样想着,我盼着,盼着,总算盼到了自己出嫁,却……”漪澜咽了口空泪,“却是不能穿大红吉服的,嫁妆,也都变卖了。也不似旁人家的女儿吹吹打打地嫁到别家……那样的日子,只有回忆和梦里够有……”
漪澜哽咽,那晶莹的泪珠如兰叶上的晨露一般,静静滴淌,本是身在空谷无欲无求独守那份冷清,却不想竟还是舍不下那尘世繁华。如今她遥望今儿清怡郡主出嫁的排场,不知这是多少痴情女儿毕生的期盼?
漪澜双手交叠胸前,侧头掩饰自己的失意,不觉
自嘲的一笑。深知这一切本不该属于她的,今世怕再无法盼来。娶妻娶妾,本就是天壤之别,她不过是他周怀铭的姨太太,如夫人,毕竟不是夫人。
周怀铭望着她,眼中满是心疼怜惜,还有最深处的一抹愧疚。他紧紧地拉住漪澜的手,将漪澜的头靠在他肩头,紧紧地抱着她,一时无语。
夜色静谧,月华就流泻在庭院,将她二人安然笼罩。心里那份惬意,总算感觉到他胸膛的温暖。
“老爷,老爷!”狗儿飞快地奔来,惊慌失措回禀道:“老爷,不,不好了!咱们九爷进了洞房又跑了出来,去书房独卧,就是不肯同新奶奶圆房。新奶奶大怒,将洞房都砸了,闹得地覆天翻,要连夜出府回京城去。”
好个彪悍的清怡郡主,她初入周府,竟然如此嚣张。
致深不容分说便向九爷的曲水龙吟院而去,口中嘟念着什么,火气上冲。
漪澜随了狗儿紧随其后,才道曲水院外,就听到里面吵闹叫骂声,穿过影壁走下游廊,便见灯火明彻的院内,人来人往乱作一片。
致深只问狗儿一句:“老九人在何处?”
狗儿指指书房,致深来到窗下,喊一句:“出来!”
那声音低沉却威严,漪澜在一旁都觉得心下一凉,不多时,一道孤寂的人影出现在廊子下的青砖地上,九爷落寞的身影出来。
“致深!”漪澜惊得一声唤,她知道周府里他兄弟间的长幼尊卑有序,致深平日的严厉粗暴,她担心大喜日子致深会对九爷出手。
致深伸手指着正首的洞房,也不说话,怒目瞪视着九爷。只这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天下。
九爷含泪憔悴的目光微带醉意,痛心的摇头。霎时间,漪澜见致深眉峰提起,就要暴怒,周围的气氛,剑拔弩张。
漪澜急得上前一把拉住致深的臂,温声劝一句九爷怀铄:“九爷,今儿是大好的日子,一生一次,都是前缘天成。”
九爷怀铄望着漪澜,满是怅憾,痛苦的眸光就落在她挽住致深的臂上,然后转身踉跄了向洞房而去。
望着九爷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身影,漪澜徐徐将挽着致深的手从他臂间撤出。
大红灯笼暖暖的光影下,她听着清怡郡主的叫闹声渐渐的平息,丫鬟婆子们相继从洞房出来,致深打量她,她二人就对立在朦胧的光影下。
漪澜屈膝一礼告辞,致深却一把挽回了她的臂。
“随我
走!”他吩咐道。
漪澜停了步,诧异而微惶的望着他。
他反是扣住漪澜的腕子,挽住漪澜的臂向前去。
月影将花树映得如披银衣,满地流华清幽。
漪澜不知致深要带她去哪里。此处不像是回求缺斋的路,更非回她的水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