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越想越气,不由哽咽难言,又奋力说:“我那兄长,昔日也是同你一样热血澎湃慷慨陈词,要做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针砭时弊毫无顾忌,到头来,自己身陷囹圄也倒罢了,连累家门年迈双亲徒遭颠簸困顿之灾,白发人四下奔走求告求官府保全他性命,便连累我这妹子要卖为人妾。哥哥说他最疼爱的就是我,我能不为他委屈自己吗?他疼爱我,却把我送去了火坑,被你们蒙骗作弄,委身做妾,日日提心吊胆为生计担忧。这就是你们的男儿雄心伟业,就是你们的利国利民?害了家人还不够,还要祸害旁人吗!”
漪澜气恼地转身向外跑去,再不想听他的痴人说梦,一派胡言。他嚷一句:“你的脚!”
漪澜奔出了大门,才发现脚下冰凉,恍悟自己没有穿鞋袜,气恼却又不甘心回头,余光忽然发现点点光亮在密林里,猛然望去,竟然发现一丛灯火向这里而来,那火光稀稀拉拉,竟然是有人来了!
漪澜猛然回身,惶然道:“来人了!”惶然关门。
“哪里?”怀铄惊得起身去望。
不过片刻间,那火光已移近,更从缝隙中看到了顶着周府大字的灯笼。漪澜的心一惊,比看到了官府追兵和乱匪更是紧张。她惊
急中,四下看看,却是遁地无门。
猛然间,漪澜一个警觉。
仿佛黑暗中听到五姨太的声音,那声音在山谷中漂浮,不比见人,仿佛闻到了五姨太慧巧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若非是慧巧一把将她推进那暗道密门,漪澜也绝不会同九爷孤男乖女藏匿于此。
如今她却步步紧逼,带了致深来捉奸了!
如今漪澜同九爷被困在破庙。若她们改道下山,难免山下有追兵围剿,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奸夫淫妇?
漪澜岂能让她得逞。
但眼前情势紧急,逃,定是无路可逃,若逃中被擒,那就百口莫辩,坐实了这奸夫淫妇的罪名;不逃,待致深带人闯入,她二人又如何解释眼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景?
便是如实告知他,她是被九爷绑架而来此,想必致深他也必不信!但她如何讲述自己执意来别管寻九爷进的地窖,如何在冰绡转身时就忽然从她眼前消失,如何解释那暗藏的地道,那些神秘的兴复党,还有那宫里来的太监和官员。
眼前一团混乱,眼前那灯火渐渐靠近,果然同致深并肩骑马的还有五姨太慧巧!
漪澜见九爷也匆然回身,急得灭火,对漪澜吩咐:“走,咱们从后山逃!”
逃?如今便是逃遁,
日后又如何自圆其说?她若逃了,她那被掌控在老佛爷手中的高堂父母又如何逃?
忽然,漪澜看到了地上自己的鞋袜,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酒葫芦,更有地上零落的几块架火的砖。
漪澜计上心来,趁其低头焦急地灭那火堆,她装作低头穿鞋,拾起一块砖,猛然朝九爷怀铄头上闷去。
噗通一声,怀铄身子一晃倒地,比她想像的快。漪澜惊得手一松,砖坠落,她忙过去推了他两把,喊着:“怀铄,九爷,”
怀铄昏沉沉不醒,漪澜颤抖的手去试试他的鼻息,果然是被她一砖头闷晕。
漪澜长舒一口气,却仍是胆战心惊,忙而不乱的将那地上的酒葫芦拾起,一古脑地倒在了九爷怀铄的脸上,身上,脖颈上,令他周身酒气,如个醉鬼卧倒一般。
漪澜将酒葫芦扔去柴火堆中,转身扯落头上的发簪,披头散发,撕裂衣袖,提着那块打昏九爷的砖,失魂落魄般向外冲去,应着那火把的点点星星的亮光冲去。
“救命,救命……”漪澜高喊着,直到看到被火光映红的一张张面孔,漪澜看到了面容阴冷眸光沉如寒潭水的致深,更看到紧紧拉住他衣袖一脸做作的慌张神色的五姨太慧巧。
“老爷,看,果然是八妹
妹!”五姨太慧巧一声夸张的惊呼,紧贴去致深身边挽住周怀铭的臂。
“致深?”漪澜踉跄几步收住步,大口喘息着,旋即毫不迟疑地张开双臂哭喊着扑向了致深的怀抱,一如溪水终于奔回大海一般的惊喜。
“致深!”漪澜一声呼唤,满含了委屈,泪水涔涔而下。他的胸口依然宽阔坚实,只是他那冰冷猜忌的目光低垂打量漪澜,透出几分杀气。
漪澜哭着,忽然惊恐地摇着头,发疯般颤抖着牙关说:“我,我杀人了……我杀了九爷,我杀了他!我不是有意的,致深,我杀了九爷……”漪澜语无伦次。
周怀铭的眸光渐渐聚成一线,拉起她那只紧紧握着砖头的手。漪澜扑入他怀抱都不肯松手那砖头。漪澜的胸口一挫一挫的抽噎,无助而惊恐的目光望着他,周怀铭猛然推开她,大步奔去她身后的山神庙。
五姨太被漪澜突如其来从扑入致深的怀抱而被挤去了一旁,如今慧巧又被周怀铭轻易的甩甩衣袖凉去一旁,她怅然立在一旁有些尴尬,旋即异样的目光打量漪澜笑,笑得那么诡秘。
漪澜依旧啜泣,她却淡然一笑道:“看戏的人都走了,这戏唱给谁看呀?”
漪澜只顾惊魂未定的哭泣着,嘴里喃喃道:
“我杀人,我杀人,我杀了他……”
慧巧满眼的失落愤恨,